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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她是“自己生的”
,是她的所有物,是那个可以任由她泄所有不如意的、最安全的出气筒。
这种认知像一根烧红的铁钎,狠狠捅穿了林晚麻木已久的心防。
她想起了哥哥林强。
这些年,母亲在林强面前,从来都是小心翼翼的,甚至带着点讨好。
林强结婚时,周桂兰巴巴地送去一笔钱,林强眼皮都没抬就收下了,连句像样的客气话都没有。
后来林强生意不顺,短暂地回来住过几天,周桂兰每天变着花样做饭,大气不敢出,生怕惹他不高兴。
有一次林强嫌汤咸了,直接把碗摔在地上,汤汁溅了周桂兰一裤腿。
她一声没吭,默默蹲下去收拾碎片,脸上只有惶恐,没有半分对林晚时的那种凶悍。
为什么?不就是因为林强早在她第一次试图控制他时,就毫不犹豫地翻了脸,用最冰冷强硬的态度划清了界限吗?他从不试图理解她的“苦”
,更不会背负她的“难”
。
他像一块又冷又硬的石头,周桂兰踢上去,只会硌疼自己的脚。
所以,她不敢。
她把所有因懦弱而积攒的毒火,都加倍地倾泻到了那个唯一还愿意对她展露一丝温情的女儿身上。
“谁同情她,谁体贴她,谁就开始当受气包了。”
这句话像一道闪电,猝然劈开了林晚心中三十年的混沌迷雾。
她猛地抬起头,看着母亲在婆婆面前那刻意佝偻的、卑微讨好的背影,又想起她刚才推搡自己时那凶狠的眼神,一股强烈的恶心感直冲喉头。
原来如此!
她不是天生就该承受这些!
这三十年的低三下四,不是命,是她自己一步步“惯”
出来的!
是她亲手把鞭子递到了母亲手上,是她用无底线的顺从和同情,喂养了母亲在她面前的有恃无恐!
这个认知带来的不是悲伤,而是一种近乎毁灭性的愤怒,烧得她五脏六腑都在剧痛。
原来她林晚,才是母亲周桂兰生命中唯一可以肆意践踏的“弱者”
。
她一直以为的孝道和亲情,不过是她亲手为自己打造的、华丽而沉重的枷锁。
这个顿悟像一把冰冷的钥匙,咔哒一声,打开了林晚灵魂深处某个锈死的开关。
她不再试图在母亲面前辩解、讨好,甚至不再期待一句公平的话。
周桂兰再来家里,依旧习惯性地关起门来数落婆家,林晚不再沉默地绞抹布。
她会平静地打断,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不容置疑的冷硬:“妈,我婆婆对我挺好,您别这么说。”
然后起身去做自己的事,留下周桂兰愕然地张着嘴,像一条突然被扔上岸的鱼。
第一次被这样顶撞,周桂兰愣了几秒,随即像被点燃的炮仗,猛地从沙上跳起来,指着林晚的鼻子,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林晚脸上:“反了你了!
翅膀硬了是不是?敢这么跟我说话?我是你妈!
我生你养你,说你婆家几句怎么了?啊?你个没良心的白眼狼!”
那尖利刻毒的咒骂,是林晚听了三十年的背景音,曾经每一个字都像鞭子抽在她心上。
可这一次,奇怪地失效了。
那些恶毒的字眼撞击在耳边,却像撞上了一堵新筑起的、冰冷的墙,只出空洞的回响,再难刺入分毫。
林晚甚至没有回头,只是继续擦着茶几,动作平稳,连呼吸的节奏都没乱一下。
她清晰地感觉到,胸腔里那块盘踞了三十年的、沉甸甸的冰坨,正在这愤怒的火焰炙烤下,缓慢而坚定地融化、蒸。
周桂兰的咆哮渐渐变成了惊疑不定的喘息。
她看着女儿挺直的、无声抗拒的背影,第一次尝到了挥出去的拳头打在棉花上、又被那棉花里暗藏的冰冷铁刺扎伤的滋味。
那是一种完全陌生的失控感,让她心头慌。
这个模式迅蔓延开来。
单位里,那个总爱把琐碎杂事推给她的老同事,又一次把一沓厚厚的文件“啪”
地丢在林晚桌上,堆着假笑:“小林啊,帮个忙,我家里有点急事,这个报表下午领导就要,你最细心了,辛苦一下哈!”
搁在以前,林晚会忍着胃部的不适,默默接过,哪怕这意味着她又得加班到深夜。
但这一次,她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直视着对方那双习惯性回避的眼睛,清晰地说:“王姐,抱歉,我手头自己的报告今天也必须交。
您还是自己处理吧。”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一块石头投入死水,办公室里瞬间安静下来。
王姐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在林晚那毫无退让意味的眼神里讪讪地闭了嘴,灰溜溜地拿回了文件。
商场里,促销员唾沫横飞地推销着一套明显华而不实的锅具,几乎要把锅柄塞进林晚手里:“大姐,错过今天活动就没有了!
绝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