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似乎一夜之间全白了。
医生拿着ct片子走出来,表情凝重得像一块铅:“突性脑溢血,情况很凶险。
必须马上手术清除血肿,否则……拖下去很危险。
先交五万押金,后续费用再看情况。”
“五万……”
张雅喃喃重复着,手脚瞬间冰凉。
她匆忙翻看手机银行,屏幕上的数字冰冷而残酷:两万三千六百块。
她所有的积蓄。
巨大的恐慌像冰冷的海水,瞬间没顶。
她下意识地划开微信通讯录,目光在“李静”
的名字上死死定格。
那些朋友圈里的图片幻灯片般自动播放:李静在海南沙滩上戴着墨镜的自拍,背景是碧海蓝天;她背着崭新的、印着醒目l0g0的奢侈品包包在商场橱窗前比着剪刀手;上个月,更是九宫格连,一辆崭新的白色宝马,配文“辛苦一年,犒劳自己和老公!
新座驾开启新旅程!”
字里行间洋溢着毫不掩饰的炫耀和满足。
三万。
对她来说,应该只是九牛一毛吧?张雅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指尖颤抖着拨通了李静的号码。
电话响了好几声才被接起,背景音嘈杂,似乎是在商场,还有孩子的嬉闹声。
“喂,张姐?”
李静的声音带着点心不在焉。
“李静,”
张雅用力清了清嗓子,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绝望,“是我。
实在不好意思……我妈突然脑溢血,在医院抢救,急需手术费……押金就要五万,我这手头实在不够了,能不能……能不能先借我三万?我保证,最多两个月,了项目奖金马上还你!”
她语飞快,每一个字都带着滚烫的急迫。
电话那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背景的嘈杂声仿佛也被按了静音键。
几秒钟后,李静的声音传了过来,腔调拖得又慢又为难,像是沾满了黏腻的糖浆:“哎呀!
张姐!
你看这事儿闹的……阿姨病得这么重,真是天灾人祸啊……我这……哎哟,真是特别特别不巧!”
她重重地叹了口气,带着一种夸张的惋惜,“我们家那口子,你是知道的,他那辆破车年头太久了,三天两头出毛病,实在不安全。
这不,刚咬牙给他换了辆新的,七七八八全款砸进去,我这兜里现在比脸都干净,一分闲钱都挤不出来了!
真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实在是对不住啊张姐!”
那“全款砸进去”
几个字,像淬了冰的针,狠狠扎进张雅的耳膜。
她握着手机的手指猛地收紧,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死白。
上个月那崭新的白色宝马,阳光下闪闪光的车漆,还有李静朋友圈里那志得意满的笑容,此刻都变成了最尖锐的讽刺。
手开始不受控制地抖,从指尖一路蔓延到小臂,手机几乎要握不住。
她喉咙里堵着一团又酸又硬的东西,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对方还在电话那头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改天一定去看阿姨”
、“你多保重”
之类的客套话,张雅只觉得那些声音越来越远,嗡嗡作响,最后变成一片令人窒息的忙音。
她猛地挂断了电话,动作大得差点把手机甩出去。
手心里的汗浸湿了冰凉的手机外壳,她看着屏幕上那个刺眼的“通话结束”
,胸口剧烈起伏,眼前一阵阵黑。
冰冷的绝望和一种被彻底愚弄的愤怒交织在一起,在身体里横冲直撞。
“嗡——嗡——”
副驾驶座上的手机突然剧烈震动起来,屏幕亮起刺眼的白光,像一道无声的惊雷,瞬间将张雅从昨日那冰冷的绝望中狠狠拽回现实。
她瞥了一眼屏幕上跳动的名字——李静。
那两个字此刻显得无比狰狞。
一股冰冷的怒火从脚底直冲天灵盖,瞬间烧尽了所有犹豫和最后一点残存的、可笑的同事情谊。
她几乎是带着一种自虐般的快意,用力按下接听键,把手机凑到耳边。
“喂?”
她的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连自己都觉得陌生。
“张姐!”
李静的声音像往常一样,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催促,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责备,“你到哪儿了?今天怎么还没到?我都在门口等好一会儿了!
孩子上学要迟到了!”
那熟悉的腔调,那理直气壮的催促,像一根火柴,“嗤啦”
一声点燃了张雅心中早已堆满的干柴。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窗外流动的街景在她眼中模糊成一片冷漠的色块。
方向盘上包裹的真皮,被掌心渗出的汗水和体内奔涌的怒火蒸腾得滚烫,那热度透过皮肤,直直烫进骨头缝里。
四年了,一千多个清晨的油渍、催促、理所当然的索取,还有昨天那虚伪的推诿和赤裸裸的谎言,在这一刻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