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由近及远,像敲在林小雨濒临崩溃的神经上。
那几张皱巴巴的钞票散落在污迹斑斑的小桌上,像几片被随意丢弃的枯叶。
林小雨躺在冰冷的检查床上,肚子上的耦合剂冰凉黏腻,医生已经面无表情地走到一旁的水池边洗手,哗哗的水声在死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巨大的屈辱和绝望像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窒息。
她盯着头顶天花板上那块潮湿霉的污渍,形状狰狞,像一个无声的嘲笑。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那张冰冷的检查床,怎么走出那间弥漫着不祥气息的诊所的。
手里紧紧攥着那几张沾着汗水和泪水的钞票,它们像烧红的炭,烫得她手心剧痛。
她没有回家。
她不敢回去。
她像个游魂一样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深秋的风吹在脸上,刀割一样疼,却比不上心里的万分之一。
橱窗里映出她苍白浮肿的脸,隆起的腹部,还有那双空洞得没有一丝光亮的眼睛。
最终,她还是回到了那个冰冷的地方。
几天后,她独自一人,再次走进了那间挂着肮脏塑料门帘的小诊所。
没有亲人陪伴,没有一句安慰。
只有冰冷的器械,医生麻木的眼神,和身体深处传来的、撕心裂肺的、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绞碎的剧痛。
她死死咬着嘴唇,尝到了浓重的血腥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所有的感官都被那巨大的、生理和心理的双重痛苦所吞噬。
她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空壳,任由那冰冷的器械在身体里翻搅、剥离。
意识模糊中,她仿佛看到奶奶佝偻的背影在村口的老槐树下张望,又看到周强沉迷在游戏屏幕前扭曲兴奋的脸,最后定格在李金花那双冰冷刻薄的眼睛上。
恨意,第一次如此清晰、如此猛烈地燃烧起来,烧干了她的眼泪,也烧掉了最后一丝对这个“家”
的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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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她拖着仿佛被碾碎重组过的身体,独自一人,一步一步挪回那个“家”
时,迎接她的只有周强不耐烦的抱怨:“怎么才回来?饭呢?”
仿佛她只是出去买了趟菜。
李金花坐在客厅唯一的旧沙上,眼皮都没抬一下,专注地看着电视里无聊的肥皂剧。
晓敏一天天长大,小脸渐渐褪去了婴儿肥,眉眼间依稀能看出林小雨的影子,尤其那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
这双眼睛,是林小雨在这绝望深渊里唯一的光。
女儿开始蹒跚学步,奶声奶气地喊“妈妈”
,会用小手笨拙地给她擦眼泪。
林小雨把所有的爱和温柔都倾注在女儿身上,这是她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终于熬到晓敏能上幼儿园了。
送女儿去幼儿园的第一天,林小雨站在那扇色彩斑斓、充满童趣的幼儿园大门外,看着小小的晓敏背着小书包,一步三回头地被老师牵进去,眼神里充满了依恋。
林小雨用力朝女儿挥着手,脸上努力挤出笑容,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猛地掏空了,又像是被注入了某种决绝的勇气。
她没有回家。
她抱着一个破旧的帆布包,里面装着几件最简单的换洗衣物和偷偷攒下的、少得可怜的一点零钱(其中大部分还是那次堂嫂王慧塞给她的),径直走向了小区附近一个大型快递中转站。
巨大的仓库里,堆积如山的包裹,传送带永不停歇地运转,空气里弥漫着灰尘和胶带的味道。
机器的轰鸣声震耳欲聋,工人们穿着统一的马甲,脚步匆匆,像一群不知疲倦的工蚁。
“招人吗?”
林小雨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坚定。
工头是个皮肤黝黑、嗓门洪亮的男人,上下打量了她几眼,目光在她粗糙的手和单薄的身板上停留了一下:“能干重活?分拣、扫描、装车,可不轻松!
按件计钱,手脚麻利点,一个月三四千没问题。”
“我能干。”
林小雨毫不犹豫地回答,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快递站的日子是地狱般的辛苦。
每天十几个小时的高强度劳作,搬运沉重的包裹,手指被粗糙的纸箱边缘划出一道道血口子,汗水浸透了廉价的工装,腰疼得直不起来。
巨大的噪音吵得人神经衰弱。
但林小雨咬着牙坚持了下来。
身体的疲惫奇异地压过了内心的煎熬。
在这里,没有人认识她是周家的“便宜媳妇”
,没有人骂她“赔钱货”
,没有人用刻薄的眼神凌迟她。
她只是一个编号,一个靠出卖力气挣钱的工人。
每完成一个包裹的分拣扫描,手机里计件软件上跳动的数字,都让她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踏实——那是她靠自己的力气挣来的钱,是她通向自由的船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