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髓根带来的惊喜,如同投入湖心的石子,涟漪渐渐扩散后又归于平静,沉淀为心底一抹温暖而坚实的底色。厨房里,猪肉白菜馅料的浓郁香气尚未完全散去,混合着刚才煮饺子时氤氲的水汽,营造出一种饱足而安谧的氛围。
包完最后几个饺子,将一个个白胖元宝似的饺子整齐码放在盖帘上,高红梅利索地收拾干净灶台,擦去上面的面粉和油渍。她直起腰,目光在略显凌乱的屋子里扫视了一圈——桌上还散落着擀面杖和少许面粉,几张椅子挪了位置,墙角或许积了这几日忙碌落下的一点点浮尘——但她的脸上不见丝毫疲惫,反而因为完成了晚餐大事且心情极佳,显得兴致勃勃,眼眸明亮。
“振华,”她声音轻快地开口,一边解下那条印着淡蓝色小花的围裙,随手搭在椅背上,一边挽起了袖子,露出结实的小臂,“趁着天还没黑透,有点亮光,咱把屋里拾掇拾掇吧?这几天光顾着忙活外面和招呼客人,里头都有些落灰了,看着不清爽。”
周振华正坐在门槛边的小凳上,看着远处河面最后一点粼粼的波光,闻言转过头,没什么意见,只简洁地应道:“好。”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渐渐暗淡的光线里显得格外沉稳。
夕阳的最后余晖透过擦拭得干净的玻璃窗,变成几道斜斜的、温暖而柔和的光柱,投射在略显陈旧却的水泥地上,光柱里无数细微的尘埃如同精灵般飞舞。两人没有多余的话,却有着多年夫妻生活磨砺出的天然默契,如同左右手般协调自然。
高红梅拿起挂在门后的鸡毛掸子,那掸子用的还是自家大公鸡去年褪下的最漂亮的尾羽扎成的。她熟练地拂过吃饭的方桌表面、擦得发亮的旧衣柜顶、窗台、甚至墙上那幅年年有余的年画角落。她动作轻快而富有韵律,嘴里甚至不自觉地继续哼起了刚才包饺子时那不成调的小曲,显然心情极好。鸡毛掸子过处,细微的灰尘被惊起,在光柱中一闪,随即飘落,而被拂过的地方顿时显得清爽亮堂了几分。
“这灰,真是无孔不入,才几天没仔细掸……”高红梅一边忙活,一边随口念叨,语气里却没有抱怨,只有一种打理家园的专注。
周振华则默默拿起靠墙立着的扫帚。那是用河滩边特有的细韧芦苇扎的,结实耐用。他从屋角开始,沉稳而有力地将地面的灰尘、零星的面粉屑、以及不知从哪里带来的一点干草屑扫到一处。他的动作不疾不徐,带着一种独特的节奏感,床底下、柜子脚、墙角旮旯,每一个容易忽略的角落都被照顾到,扫过的地面立刻呈现出一种干净的青灰色。
扫完地,他将灰尘集中铲起,倒进灶膛旁的灰簸箕里。然后转身去到院里,压水井发出“吱嘎”一声轻响,清冽的井水汩汩流出,他打来半盆清水,将一块干净的旧棉布浸湿、拧得半干,开始擦拭桌椅腿、柜子下方、还有门槛边这些容易积灰又不易打扫的地方。他蹲下身,动作仔细,仿佛在完成一件重要的工作。
高红梅掸完高处的灰,也将另一块抹布在周振华打来的水盆里投了投,开始擦拭桌面和柜面。两人偶尔手臂相碰,体温短暂交汇,便相视一笑,无需言语,继续手里的活计。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水汽和灰尘被湿润后的土腥气,却并不难闻,反而有种生活实在的气息。
大黄和小灰灰原本趴在门口打盹,被屋里的动静闹醒,见状也爬了起来。大黄摇着粗壮的尾巴,慢悠悠地在周振华腿边蹭了蹭,然后找了个不碍事的角落重新趴下,下巴搁在前爪上,眼睛跟着主人移动。小灰灰则活泼得多,摇着小尾巴,兴奋地在两人脚边转来转去,试图理解这是在做什么游戏,它甚至试图去扑咬那来回晃动的扫帚尾巴,被周振华用脚背轻轻拨到一边。小家伙在地上翻滚了一下,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也不恼,立刻又凑过来,试图去啃周振华的裤脚。
“你看这小家伙,真是越忙越添乱,一点眼力见儿都没有。”高红梅看着小灰灰的憨态,忍不住笑着嗔怪一句,语气里却全是纵容和喜爱。
周振华没说话,只是嘴角几不可见地微微弯了一下,继续一丝不苟地擦拭着一条桌腿上的污迹。
高红梅擦着靠墙的柜子,看到上面摆着的一个老式木质相框。她拿起相框,里面是几年前请路过的照相师傅拍的一张全家福。照片里,她穿着件鲜亮的衣服,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看起来还有些腼腆和青涩,周振华站在她身边,穿着洗得发白的中山装,表情是一贯的严肃,但眼神比现在似乎柔和些,背景就是这间老屋,那时候院墙还没现在这么齐整。她用抹布仔细擦了擦玻璃面,指尖拂过照片上两人的脸庞,眼神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