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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年。”
李迟说,“每天……对着河……说话。
说一句……停很久。
一开始……连‘我是李迟’都说不完。
但现在……我能……讲完一个故事。”
“讲个故事给我听听?”
她温和地说。
李迟深吸一口气,闭上眼,仿佛在整理思绪。
然后,他开始讲述。
“从前……有个孩子……住在……深山里。
他……不会说话。
不是哑……而是……一开口……就卡住。
像……鱼刺卡喉。”
他的语极缓,每一个词之间都有短暂的停顿,像是呼吸之间的间隙。
可正是这节奏,让话语有了重量。
“村里人……都说他是……灾星。
出生那天……下了三天雨。
父亲……摔断腿……母亲……难产死。
所以……没人……愿和他玩。”
“只有……一只老狗……陪他。
每天……带他去溪边……捡石头。
石头……有圆的……扁的……黑的……亮的。
老狗不说话……但它会……用鼻子推他……示意他看。”
“有一天……溪水暴涨……冲垮桥。
一个小孩……掉下去。
所有人……喊叫……奔跑……可没人敢跳。”
“那个……不会说话的孩子……跳了。
他不会游……呛了很多水……但他……抓住了……那孩子的衣角……拖上岸。”
“人们……感激他。
可当他想说‘没事’的时候……嘴一张……又是……结巴。”
“于是……大家……又笑了。
说:‘你看,英雄……也说不出完整的话。
’”
说到这里,李迟停了下来,睁开眼。
沈青芜没有鼓掌,也没有评价。
她只是静静地坐着,仿佛还沉浸在那个暴雨中的溪畔。
良久,她轻声道:“这个故事……是你自己编的?”
李迟点头:“是我……小时候的事。
那只狗……去年……死了。
它叫阿守。”
沈青芜忽然觉得胸口一阵闷。
她想起自己曾在归冥谷斩杀妖兽无数,救人数百,可从未有人记得她的名字,更无人关心她是否疲惫。
而这个少年,冒着生命危险救人,却被嘲笑“连感谢都说不利索”
。
可也正是这份“不利索”
,让他学会了倾听——听风,听水,听狗爪踩在落叶上的声音,听人心底最细微的震动。
“你知道吗?”
她说,“我觉得你比很多人都会讲故事。”
“真……真的?”
李迟眼睛亮了起来。
“真的。”
她认真道,“因为你不说废话。
每一句话,都是经过心里走过的。
别人讲故事是为了热闹,你是为了让别人听见。”
李迟低下头,肩膀微微颤动。
这一次,不是因为委屈,而是因为被人真正“听见”
了。
从那天起,沈青芜没有立刻离开。
她在附近小镇租了一间小屋,每日清晨去村中走动。
而李迟也开始跟着她一起出行。
他依旧走得慢,说话断续,但不再躲闪目光。
一个月后,村里私塾先生病了,请不来新师。
孩子们没了课上,整日嬉闹。
沈青芜提议:“不如请李迟来讲故事?”
众人哗然。
“他?结巴?讲什么故事?”
但她坚持:“试试看。”
那日晚饭后,村民们聚在祠堂前纳凉。
李迟坐在石阶上,手里拿着一根新削的竹枝,在地上画着山川河流。
他开始讲《愚公移山》。
别人讲这个故事,分钟就说完了。
可他用了整整一个时辰。
“太行……王屋……两座山……高万仞……方圆七百里……挡在家门前。”
每说一句,他就停下来,仿佛让听众跟着他一步步丈量那山的高度、宽度。
当他说到“吾誓平之”
时,声音虽仍磕绊,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孩子们屏息凝神,连最调皮的几个也都安静下来。
讲到愚公子孙接力挖山时,他忽然抬头问:“你们……怕不怕……做一件事……做很久?”
一个小男孩举手:“我爹犁地,犁了三十年。”
李迟笑了:“那就……和愚公……一样勇敢。”
那一夜,月光洒满庭院,蝉声低吟,如同伴奏。
从此以后,每五日,李迟便来讲一次故事。
他讲《精卫填海》,讲《夸父逐日》,讲《嫦娥奔月》。
他用自己的方式重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