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如。
一进自家那间破败阴暗的西厢房,连那身沾满机油和铁锈味、几乎能立起来的工装都顾不上脱,贾东旭就迫不及待地凑到灶台边。贾张氏正佝偻着腰,嘴里不干不净地骂骂咧咧,用火钳子跟怎么也烧不旺的煤球较劲,浓烟呛得她直流眼泪,额头上全是汗珠和煤灰。
“妈!妈!”贾东旭也顾不上脏,一把抓住贾张氏的胳膊,声音因为急切而显得有些尖利,“怎么样?打听着了吗?那个......那个叫淮如的?到底啥情况?”
贾张氏正被烟熏火燎弄得心烦意乱,没好气地一把甩开儿子的手,瞪了他一眼:“急什么急,催命啊,没看见老娘都快让这破炉子给点着了?饿死鬼投胎也没你这么急的......”
但当她抬起眼皮,看到儿子那张因为期盼而扭曲、眼睛里几乎要冒出绿光的脸,白天在徐慧真那里旁敲侧击受挫、以及在院里其他婆娘那里打听时遇到的各种含糊其辞所积攒的憋闷,瞬间被一种即将发布“重大利好”消息的优越感和掌控欲所取代。
她故意又磨蹭了一会儿,才终于把那几块半死不活的煤球伺候明白,盖上炉子盖,直起酸痛的腰板,用脏兮兮的围裙胡乱擦着手和脸。然后,她脸上努力挤出一丝神秘而又难掩得意的笑容,尽管这笑容在她那布满褶子、被煤灰弄得黑一道白一道的脸上显得格外怪异。
“瞧你那点出息......”贾张氏故意拖着长音,嗔怪了一句,但语气里那点藏不住的兴奋,像老鼠爪子一样挠着贾东旭的心,“......毛毛躁躁的,能成什么大事?沉住气!”
贾东旭急得抓耳挠腮,恨不得给他妈跪下:“妈,我的亲妈!您就别卖关子了,快说说,到底咋样?”
贾张氏这才心满意足地拉着儿子走到里屋逼仄的炕沿边坐下。屋里又闷又热,混杂着劣质烟叶、汗臭和隔夜饭菜的味道。她压低声音,身体前倾,仿佛要分享什么惊天动地的绝密情报,把她这几天费尽心思、连蒙带猜、再加上自我加工和理解的“真相”,添油加醋地倒给了儿子。
“我跟你说,东旭,咱们老贾家祖坟怕是要冒青烟了,咱们这回,可是撞上大运了!”贾张氏唾沫星子几乎喷到贾东旭脸上,语气夸张得像是说书先生,“妈这几天可没闲着,拐弯抹角,可是把底细摸得差不多了......”
贾东旭屏住呼吸,眼睛瞪得像铜铃,生怕漏掉一个字。
“那姑娘,叫秦淮如,千真万确,是首都医学院的大学生,正儿八经的文化人。听说在学校里表现还好,得过上头的嘉奖呢!将来一毕业,那就是国家干部,吃商品粮,拿工资,级别低不了,比你这工人可不知道强到哪里去了......”贾张氏挥舞着手臂,口中唾沫狂喷,仿佛已经看到了儿媳妇那闪闪发光的毕业证和干部介绍信。
贾东旭听得心花怒放,咧开嘴傻笑着,露出一口被烟熏黄的牙齿,搓着一双粗糙的手:“大学生......干部......嘿嘿,真好......真给咱老贾家长脸......”
“好戏还在后头呢......”贾张氏更来劲了,声音又压低了几分,却更加眉飞色舞,“人家姑娘可不光是空有文化,还有实打实的家底儿。南门大街,就离咱这儿不远,那个连着‘四季鲜’饭馆的两进大四合院,气派得很,你见过吧?红漆大门,高台阶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