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慧真和李天佑很快就察觉到了这母子俩之间不正常的冰冷气氛。徐慧真私下里劝过秦淮如好几次:“淮如,孩子还小,不懂事,你别跟他置气。慢慢来,多陪陪他,他总会感受到你的好。”李天佑也找秦淮如谈过:“承安不是故意疏远你,是这几年跟慧真待久了,对你陌生。你得有耐心,别用这种冷方式,会伤了孩子的心。”
可此时的秦淮如,正陷在“好心被当作驴肝肺”的委屈和恼怒中,根本听不进劝。她觉得大家都只心疼孩子,却没人理解她的难处,她想念儿子,想弥补他,却屡屡受挫,那种无力感和失落感,几乎要将她淹没。她甚至觉得,徐慧真之所以劝她,是因为承安黏着徐慧真,徐慧真舍不得放手。于是,她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对承安的态度也越发冷淡。
就这样,因战争分离而本就脆弱的母子亲情,在重逢后的一系列误会、隔阂,尤其是秦淮如错误的“冷处理”方式下,非但没有弥合,反而像被投入了冷水的面团,渐渐变硬、变冷,裂痕越来越深。
一颗名为“疏远”的种子,已然在承安幼小的心里埋下,也在秦淮如的委屈中扎了根,为日后母子二人可能的彻底离心,悄无声息地埋下了令人叹息的伏笔。而年幼的承安,只是本能地向着温暖和熟悉的方向靠近,却不知道,自己的这份依赖,和母亲的那份赌气,正将彼此推得越来越远,让原本就艰难的母子重逢,更添了几分遗憾。
在家短暂享受了几天天伦之乐,李天佑便收拾好行囊,将组织关系介绍信、抗美援朝的功勋证书与奖章仔细叠放进贴身的布袋里,踩着清晨的露水,前往首都钢铁厂报到。
初夏的阳光洒在厂区高大的厂房上,钢铁架构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机器运转的轰鸣声远远传来,透着一股蓬勃的工业气息,让刚从战场归来的他,莫名生出几分熟悉的亲切感。
接待他的是厂人事科的陈科长,接过那份沉甸甸的材料,翻看到“抗美援朝运输线立三等功两次、二等功一次”“烈士遗孤”等字样时,眼神里瞬间多了几分敬重。“李同志,久等了!你的情况厂里早就收到通知,这副队长的位置,可一直为你留着呢!”
王科长热情地握住他的手,语气带着明显的重视,“运输队是咱们厂的命脉,得有你这样经历过硬仗、责任心强的同志来挑担子。从今天起,你就是运输队副队长,享受副处级待遇,具体工作由张队长带你熟悉。”
这份任命并非临时决定,早在半年前,上级就根据李天佑在前线的表现,拟定了他转业后的岗位,只因他在东北执行秘密任务滞留,职位才一直空缺。李天佑跟着陈科长走进运输队的办公区时,队员们早已接到通知,围在门口等候。
他身着洗得笔挺的旧军装,身姿挺拔,眉宇间带着战场历练出的沉稳与锐利,跟常年在厂区奔波、带着一身烟火气的工人比起来,多了股独特的英气。面对众人的欢迎,他微微颔首,声音洪亮:“各位同志,我叫李天佑,往后跟大家一起在运输队干活,有不懂的地方,还请大家多指教。”
简单的就职讲话后,队员们各自散去,却没人注意到,人群角落里,原第一小队小队长王振国的脸色格外难看。他站在阴影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工具袋,眼神阴沉沉地盯着李天佑的背影,心里像被塞进了一团浸了油的棉絮,又闷又堵。
王振国在首钢干了整整十五年,从最初的学徒工做起,凭着一手过硬的开车技术和维修本事,一步步熬到了小队小队长的位置。他为人活络,嘴甜会来事,平日里没少给队里的老领导、厂部的干事们请客送礼,过年送自家腌的腊肉,夏天搬几箱冰镇汽水到办公室,就连人事科王科长家孩子上学,他都主动帮忙找关系托人。
这些年,他心里一直憋着股劲,就盼着能再往上走一步。运输队副队长的位置空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