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脱离了危险,刚刚恢复意识不久。这个消息让他既松了口气,又提心吊胆,犹豫了很久,还是决定亲自去看看。
就在李天佑快要走到孙老兵所在的帐篷门口时,帐篷的棉帘子“哗啦”一声被掀了起来,一个穿着干部服的人影走了出来。李天佑的脚步猛地一顿,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瞬间沉了下去。是赵干事!政治部负责思想工作和纪律监察的赵干事!他怎么会在这里?难道他刚见过孙老兵?
赵干事脸上带着一副慰问过伤员后的温和表情,眼睛里却透着一股审视的锐利。看到李天佑,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语气平和地说:“李师傅,来看孙班长?”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他刚醒不久,精神头还行,就是身体还很虚弱,说话都费劲。你去看看吧,别聊太久,影响他休息。”
说完,赵干事伸出手,拍了拍李天佑没受伤的右肩,力道不轻不重,却让李天佑感觉像被针扎了一下。然后,赵干事便转身,踩着积雪,匆匆朝着指挥部的方向走去,他的背影在风雪中很快变成一个模糊的黑点。
看着赵干事的背影消失在风雪中,李天佑的心跳得又快又乱,像擂鼓一样“咚咚”作响,几乎要跳出胸腔。赵干事找孙老兵谈了什么?是例行的慰问,还是察觉到了什么?孙老兵说了什么?他有没有……有没有提到那天那颗诡异的手雷?有没有说起自己当时奇怪的举动?冷汗瞬间浸湿了李天佑的内衣,后背凉飕飕的,握着罐头的手心也变得冰凉黏腻,布袋子都被浸得有些潮湿。
李天佑在帐篷外站了片刻,深吸了几口冰冷的空气。寒风像冰锥一样刺进肺里,让他打了个寒颤,却也稍微冷静了一些。事已至此,再担忧也无济于事,只能亲自去探探口风了。该来的总会来,躲是躲不过去的。他定了定神,用没受伤的手掀开厚重的棉帘,一股混合着药味和血腥味的暖气扑面而来,他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帐篷里的空气像凝固了一般,弥漫着浓重得化不开的消毒水味,刺得人鼻腔发疼,还混杂着挥之不去的血腥味,以及周围伤员们低低的、压抑的呻吟。孙老兵躺在最靠里的行军床上,身下的褥子垫得很厚,却依旧掩不住他清瘦的轮廓。他的脸色蜡黄得像张旧纸,嘴唇干裂起皮,几道深深的纹路里还残留着战场上的烟尘。
他身上盖着厚厚的军被,只露出一条缠满绷带的手臂,洁白的纱布层层叠叠,隐约能看到渗出的暗红血渍,一根细细的输液管从绷带间隙穿出来,连接着床头的玻璃瓶,药液正一滴一滴缓慢地往下落。
孙老兵的眼睛半睁着,眼神有些涣散,像是没聚焦的镜头,但当李天佑掀开棉帘走进来的那一刻,他的瞳孔似乎微微收缩了一下,像是找到了焦点。他艰难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极其微弱的笑容,那笑容在他蜡黄的脸上,如同寒冬里挤出的一点暖意。
“李…李师傅…”孙老兵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像是破旧的风箱在拉动,每吐出一个字都显得格外吃力。
“孙班长!”李天佑快步走到床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轻松,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感觉怎么样?好些了吗?这几天可把大家担心坏了!”他一边说,一边目光不自觉地扫过孙老兵的脸,想从他的表情里看出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