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的北风卷着雪粒,像无数把淬了冰的小刀子,斜斜地割在李天佑冻得通红的脸上,疼得他睫毛都在发抖。这位年轻的新任第四先锋运输队副队长,把军大衣的领口又紧了紧,粗糙的棉布摩擦着下巴上冒出的细胡茬,却挡不住那股往骨头缝里钻的寒气。
他望着眼前这支由十辆解放牌卡车组成的钢铁长龙,车头上刷着的“抗美援朝,保家卫国”红漆在白雪映衬下格外醒目,喉头忍不住一阵发紧。盘山公路像条被冻僵的巨蟒,蜿蜒消失在鹅毛大雪深处,每一寸路面都覆盖着半尺厚的积雪,车轮碾过的辙痕转眼就被新雪填满。嘴里呵出的白气刚飘到眼前,就被凛冽的寒风撕碎,消散在灰蒙蒙的天光里。
去年冬天刚到东北时的景象突然撞进脑海。李天佑站在丹东的鸭绿江畔,江风比此刻更烈,裹挟着江水的腥气和隐约可闻的硝烟味,刮得脸颊像被砂纸磨过般生疼。浑浊的江水卷着浮冰向东奔涌,对岸的朝鲜山峦在硝烟中若隐若现,原本该是青灰色的山脊线被炮火熏得发黑,偶尔闪过的火光像不祥的鬼火。
运输队驻扎的临时营地就在江堤内侧,几十辆卡车像蛰伏的猛兽整齐排列,车斗上的帆布被风扯得哗哗作响。司机们正弓着腰进行最后的检修,扳手敲击螺栓的叮当声、检查轮胎的拍打声、互相叮嘱的吆喝声,在寒风里织成一张紧张又热烈的网。
“同志们!都靠拢些!”运输队政委踩着个倒扣的木箱高声讲话,军帽檐上的积雪簌簌往下掉。他右手叉腰,左手用力挥着,沙哑的声音在空旷的营地回荡:“美帝国主义把战火烧到了我们家门口!朝鲜的兄弟姐妹在流血,我们的志愿军战士在前线用血肉之躯挡着敌人的炮弹!咱们后勤兵就是他们的生命线,这些物资早到一分钟,前线就少流一滴血!”
人群里爆发出震耳的响应,此起彼伏:“保证完成任务!”“支援前线!”李天佑跟着举起冻得发麻的手,喉咙里喊出同样的口号,胸腔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他比谁都清楚这场战争的结局,知道三年后板门店的签字会带来怎样的荣光,但也知道这荣光背后,是长津湖的冰雪、上甘岭的炮火、是数十万再也回不了家的年轻生命。呼喊声里,他看见旁边老司机眼角的皱纹里凝着冰碴,那是和他父亲一般年纪的人,此刻眼神里却燃着熊熊的火。
“李师傅!李师傅!”一个清脆的声音穿透喧闹。李天佑转头,看见通讯员小周抱着文件夹跑过来,冻得通红的鼻尖上挂着汗珠,棉鞋在雪地上踩出一串急促的脚印:“政委让你去指挥部一趟,说是有紧急任务安排!”小周喘着气,睫毛上的白霜随着急促的呼吸簌簌抖动。
指挥部是间借来的民房,土墙被寒风刮得有些斑驳。进门就闻到一股煤油味,一盏马灯挂在房梁上,昏黄的光线下,几张军用地图铺满了整张八仙桌。政委正和三位军官俯身研究路线,手指在标着“新兴里”“柳潭里”的位置反复指点。见李天佑进来,政委直起身,军大衣后摆扫落了椅背上的薄雪:“天佑同志来了,快坐。”
“报告政委!您找我?”李天佑立正敬礼,目光不经意扫过地图上密密麻麻的红蓝箭头,心脏猛地一缩,如果没记错的话,那些标记正是长津湖战役的关键节点。
政委指着地图上用红笔圈出的新兴里:“听说你在原北京运输队时就表现突出,不仅车开得稳,还懂机械维修?听说上次你改进的化油器防冻法,车队都在用呢,很多老司机都不如你熟练。”
李天佑赶紧不好意思欠身:“报告政委,都是跟着老同志们学的,只是略懂一些皮毛而已。”他下意识攥紧了拳头,没想到穿越时业余兴趣带来的零星现代机械知识,竟成了这个年代最有用的武器。
“好!”政委拍了拍他的肩膀,掌心的老茧硌得他生疼,“现在有个紧急任务。新兴里刚经历激战,九兵团的同志们急需弹药和御寒物资,你被调到先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