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慌忙低头,只见一只崭新的、亮得晃眼的粉红色硬壳行李箱,被一个衣着时髦、妆容精致的女生不耐烦地拖拽着,轮子正碾过她刚才站立的地方,溅起一片浑浊的水花。那女生看也没看她一眼,径直走向旁边一辆看起来颇为高级的私家车。
一丝窘迫和难堪涌上李小花的脸颊,瞬间又被冰冷的雨水冲刷下去。她抿紧嘴唇,更用力地抱紧了怀里的帆布书包,仿佛那是唯一的依靠,再次踮起脚尖,目光更加执着地在雨幕中搜寻。布鞋湿透了,冰冷的触感从脚底蔓延上来。
就在这片混乱的边缘,靠近贵宾通道出口的地方,一辆线条流畅、颜色深邃如墨的豪华轿车,如同一个幽灵,无声无息地滑过站前广场积水的路面。车轮碾过水洼,只激起极其轻微、几乎被雨声淹没的“唰唰”声。
深色的车窗玻璃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喧嚣与狼狈,像一道不可逾越的壁垒。车内,冷气无声地流淌,带着淡淡的皮革和香氛气息。林雪薇安静地坐在后座,一身剪裁精良、质地柔软的米白色羊绒裙装,衬得她肌肤胜雪。她微微侧着头,精致的下颌线绷得有些紧,目光看似落在窗外汹涌的人潮上,眼神却空洞得没有焦点,仿佛穿透了那些挣扎的身影,落在某个虚无的点上。
车窗外,是夏侯北挤向绿皮火车时爆发出的无声力量,是张二蛋在破旧大巴车窗上呵出的那个模糊的字,是李小花抱着帆布书包在雨水中茫然四顾的单薄身影……这些画面如同默片般无声地掠过。林雪薇修长白皙的手指无意识地抬起,指尖轻轻触碰到冰凉的车窗玻璃。玻璃上凝结着细微的水珠,指尖划过,留下几道短暂而清晰的痕迹,随即又被新的水汽覆盖,如同抹去一段无关紧要的记忆。她的指尖停留在玻璃上,微微发凉。
“小姐,机场那边已经安排好了,时间充裕。”前排副驾上的中年助理微微侧身,声音平稳恭敬。
林雪薇没有回头,只是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指尖的凉意似乎顺着血脉,悄悄渗进了心底某个角落。
而在站台的另一端,巨大的落地玻璃幕墙将国际出发大厅与外面的风雨世界隔开。里面灯火通明,光洁如镜的地面反射着天花板上璀璨的灯光,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昂贵香氛混合的味道。舒缓的背景音乐流淌,与站台的嘈杂恍如两个星球。
周强穿着崭新的、剪裁合体的休闲西装,头发精心打理过,喷了发胶,一丝不乱。他步履轻快,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理所当然的优越感,径直走向海关通道。昂贵的限量版运动鞋踩在光洁的地面上,几乎没有声音。他手里捏着那本崭新的、深蓝色封皮的护照,像捏着一张通往新世界的通行证。
玻璃幕墙外,是停机坪上巨大的国际航班,银色的机身如同蛰伏的钢铁巨兽,在灰暗的天色和连绵的雨幕中沉默地矗立,引擎发出低沉持续的轰鸣,蓄势待发。周强停下脚步,站在海关通道入口前,微微昂起头,目光掠过玻璃幕墙,投向那架即将载他远行的钢铁巨鸟,嘴角勾起一抹混合着兴奋与征服欲的弧度。
他随意地晃了晃手中的护照,光滑的封面在明亮的灯光下反射出一道冰冷而炫目的光斑,短暂地掠过他年轻而意气风发的脸,也掠过玻璃幕墙上映出的、身后那片混乱的站台世界——那里面,有被雨水浇透的迷彩背包,有蛇皮袋,有洗得发白的帆布包,还有深色车窗后那张精致的侧脸。这些影像在他护照的反光中一闪即逝,如同背景板上的浮光掠影,无法在他眼中激起任何波澜。
“先生,请出示您的护照和登机牌。”海关人员公式化的声音响起。
周强收回目光,将护照和一张同样崭新的头等舱登机牌漫不经心地递了过去,动作流畅自然,仿佛演练过千百遍。他昂首,迈步,身影消失在通道尽头那片代表着更广阔天地的明亮之中。
“呜——!!!”
又一声更加凄厉、更加悠长的汽笛声,如同命运最后的判决,猛地撕裂了天地间连绵不断的雨幕。这声音仿佛拥有实质的力量,压过了所有的喧嚣,狠狠地撞击在每一个离人的心上。
绿皮火车沉重的车轮在湿漉漉的铁轨上艰难地启动,发出巨大而沉闷的“哐当、哐当”声,带着一种无法挽回的决绝,缓缓地、一寸寸地开始移动,将站台上无数挥舞的手臂、模糊的泪眼和声嘶力竭的呼喊,一点点抛向后方,碾碎在冰冷的雨水中。
那辆破旧的大巴车,几乎在同时爆发出更加粗鲁的轰鸣,老旧引擎剧烈地颤抖着,喷出一股浓黑的尾气,瞬间被雨水打散。它猛地向前一窜,笨拙地汇入了站前混乱的车流,载着张二蛋和他那个鼓囊的蛇皮袋,朝着省城的方向驶去,消失在雨帘深处。
大学迎新点,有人终于找到了李小花学校的牌子。一个高年级的学姐撑着伞跑过来,脸上带着歉意的笑:“是李小花同学吧?抱歉抱歉,等久了吧?快跟我来,校车就在那边!”不由分说地拉住李小花的胳膊,半推半拽地将她从冰冷的雨地里带离,走向另一片未知的拥挤。李小花踉跄了一下,湿透的布鞋踩在水洼里,溅起小小的水花,她最后回头望了一眼这片混乱的站台,眼神复杂,随即被拉入伞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