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了,不想了!”
他猛地摆了摆手,刚才还前倾的身体,一下子瘫倒在宽大的椅背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动。
椅子被他撞得向后滑开寸许,在地面上留下一道无声的痕迹。
他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骨头,刚才那股兴奋、紧张、好奇的劲头,在这一瞬间被抽得干干净净。
朱樉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那口气息又长又浊,带着一股如释重负的味道。
“既然不是让我当皇帝,那琢磨这些干什么。”
他嘟囔了一句,神色反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轻松了下来。
嘴角甚至还向上牵了牵,露出一个有些懒散的笑容。
要说当皇帝,那滋味,他确实是想尝尝的。
谁不想坐上那至高无上的位置,手握天下人的生杀大权?
可这个念头也就是在脑子里过一过。
真要让他去坐,他只要一想到每日天不亮就要爬起来上朝,要面对底下黑压压一片、个个都心怀鬼胎的文武大臣,要批阅那堆积如山的、枯燥无味的奏折........
他就觉得头皮一阵阵发麻。
那不是人过的日子。
更何况,这和他最近给自己的心理建设也完全不符。
这个月以来,为了应对大哥走后这诡异的局势,自己可是一直在以“大明贤王”的标准来要求自己的。
对,贤王。
这个定位多好。
既不用担负那沉重如山的社稷责任,又能心安理得地享受亲王该有的一切尊荣与富贵。
做一个逍遥王爷,做一个贤名在外的王爷。
父皇安心,未来的小皇帝放心,自己也过得舒心。
这岂不美哉?
“对了老三,这稷下学宫刚刚和你说了吧?”
朱樉的身子猛地一挺,前一刻还慵懒靠在椅背上的姿态荡然无存。他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桀骜的眼眸里,此刻闪动着一种截然不同的光。
那是一种混杂着亢奋与精明的灼热光芒。
朱棡端着茶盏的手在半空中停顿了一下,将温热的茶水送入口中,才不紧不慢地应道。
“二哥指的是中兴侯开办的那座?”
“没错,就是他!”
朱樉一拍大腿,整个人都凑了过来,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却满是按捺不住的激动。
“昨天奉天殿的庆功宴上,凉国公那个老家伙,亲自跟朱煐开口,想为他那个孙子讨一个入学名额。”
凉国公,蓝玉。
这三个字在朱棡脑中闪过,他皱起眉。
那是朝堂武勋之首,手握重兵,连父皇有时都要让他三分。这样的人物,需要亲自去“讨要”名额?
朱樉没注意三弟的神色,还想着自己的功劳,嘴角咧开。
“我当时就在旁边,看机会难得,便顺水推舟,也替咱们兄弟几个要了名额。你刚回京,这好处自然有你一份!”
他说着,伸出手指,在朱棡面前比划。
“你也有份。”
这四个字,他说得又快又重。
“这名额,你知道外面炒到什么价了吗?”
朱樉仿佛看到银子在眼前堆成山,他搓了搓手,骨节发出声响,眼中放光。
“江南那些盐商、丝绸商,为了给子嗣弄个出身,想尽办法往里钻。一个名额,黑市叫价,三四十万两银子起步!”
“起步!”
他加重了这两个字。
“而且有价无市!这回,咱们可是赚大了!”
朱樉的声音在殿阁内回荡,字句都像银两碰撞。
听着朱樉的话,朱棡愣住了。
他把茶盏放回桌面,发出“嗒”的一声。
三四十万两........
这个数字让他心头一震。
这不是钱,这足以武装一支数千人的军队,能左右一场战役的后勤。
而这,只是一个入学资格?
“还有这事?”
朱棡的声音有些沉。他刚结束西征回到京城,对京中的事不了解。
他只知道,出征前还是御史的朱煐,如今已是父皇跟前的红人,封中兴侯,权柄日重。
他没想到,对方的影响力到了如此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