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蒋瓛终于开口,声音平直,不带情绪,也听不出热络。
他依旧站在府门前的台阶上,脚踩汉白玉,利用几寸的高度差,俯视着阶下的三人。
锦衣卫指挥使的气势在这一刻显现。那是从血与火、阴谋与背叛中凝练出来的。
齐泰脸上带笑,向前躬身,姿态比黄子澄更低。
“今日朝堂上,我与子澄兄对朱御史多有冒犯,言语冲撞。”
“实乃是心中不忿,忧心湖广灾民,担心朱御史年轻,耽误了赈灾大事,绝非受允炆殿下授意。”
他说话时,目光直视,语气诚恳,字字清晰,仿佛要掏出肺腑。
可蒋瓛的视线,却落在他藏在官袖下的手上。
拇指与食指,正一遍遍捻动着袖口用金线绣成的云纹。
动作很小,频率却快。
这个细节,逃不过蒋瓛的眼睛。
紧张。
或者说,是心虚。
齐泰继续说着,声音里带上了一丝颤抖。
“是我二人小觑了中兴侯,今日前来,是想当面向侯爷请罪。”
“向中兴侯,讨一个原谅。”
黄子澄接过了话头,脸上带着自嘲。
“不错,我与尚礼兄一同随殿下前来,主要的目的,便是给中兴侯道歉。”
“今日早朝,我等言辞激烈了些。”
他摇了摇头,叹息一声。
“未曾想,中兴侯有本事在数日之内,就筹措到数百万两银子用于湖广赈灾。”
“是黄某格局小了。”
黄子澄对着蒋瓛拱手,弯下腰。
“错了,便要认。今日前来,一是恭贺中兴侯得封侯爵。二是赔礼道歉,求侯爷不要与我等计较。”
这番话解释了来意,捧高了朱煐,也贬低了自己。
寻常人听到,或许就将人迎进府了。
但蒋瓛不是寻常人,他眉头紧锁,视线在黄子澄和齐泰之间扫动,评估着他们。
黄子澄感受到了压力,补充道,脸上露出笑容。
“蒋指挥使放心,我等前来并非寻衅,不敢坏了陛下对侯爷的吩咐。”
他说话时,余光越过蒋瓛的肩膀,向门后的庭院里瞥去,像是在搜寻什么。
这个动作暴露了他内心的意图。
他们在找侯爷。
听到“不会坏了陛下的吩咐”,蒋瓛的眉头舒展开。
他沉默片刻。
风卷过长街,吹动三人的官袍。
蒋瓛动了。
他侧过身,让出道路。
这是许可。
不是来找麻烦的就好。
蒋瓛心中冷哼。
若这几人敢有不轨之意,他会让这些大人体验一下锦衣卫的待客之道。
朱煐被封为中兴侯后,在蒋瓛心中的分量已经不同。
那不只是潜力,而是半个主子。
一个能让他、让蒋氏一族、让锦衣卫重新崛起的希望。
有人此时来找朱煐的麻烦,就是与他蒋瓛为敌,与锦衣卫为敌。
蒋瓛会第一个扑上去。
这是在“新主”面前纳投名状的机会,他不能错过。
........
门口传来喧闹,刺破厅堂内的氛围。
交谈声停止。
朱允熥和蓝玉同时转头望去。
蓝玉反应更快。
他跨出一步,侧身将朱允熥护在身后。他眯起眼,眼神透出警惕。
两人走向门口。
蓝玉落后朱允熥半步,这个距离既显尊卑,又能在意外发生时做出反应。
他们走到门口看清来人,脚步同时顿住。
空气仿佛凝固。
来人身穿皇孙常服,面带微笑。
是皇长孙朱允炆。
蓝玉看到朱允炆,眉头拧起。他脸上的暖意消失,变得阴沉,眼神直刺过去。
朱允熥脸色变得苍白。
他袖中的手攥紧,指节发白。他抿着嘴唇,喉结滚动,说不出话。
看到朱允炆的脸,就够了。
在朱煐府中的安逸,让他快忘了东宫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