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了,却选择故作不知。
毕竟,蒋瓛执掌锦衣卫,常年行走于阴影与血腥之中,他身上的寒意早已浸入骨髓,言语间自然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锋锐。无论对谁,他都是这么个语气和调调。
所以朱允炆并未感觉自己受到了刻意的针对。
他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姿态放得极低,十分有礼地冲蒋瓛笑道:
“皇爷爷的安排最是合适,朱御史于朝廷有大功,是该摆下庆功宴。”
他说话时微微颔首,身形谦和,那种久居上位者刻意流露出的亲近感,足以让任何不熟悉他的人如沐春风,觉得这是一位真正温文尔雅、礼贤下士的皇孙。
“数日之内,就从那些富甲一方的商贾手中,为国库筹措到了四百六十三万两白银。”
“放眼古今,也就只有朱御史一人有此等经天纬地之才了。”
朱允炆的语气无比诚恳,眼神里满是赞叹,仿佛是真心实意地在为朱煐感到高兴和骄傲。
但他那双看似温润的眼眸深处,一瞬间有什么东西翻涌了一下,快得让人无法捕捉,却又真实存在。
那是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混杂着嫉妒,不甘,还有一丝深藏的忌惮。
这细微的变化,没能逃过蒋瓛的眼睛。
蒋瓛的目光锐利如刀,常年审讯犯人,他最擅长的,就是从最细微的表情和身体反应中,剥离出对方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朱允炆自以为掩饰得天衣无缝,但在蒋瓛面前,无异于赤身裸体。
“今日朝中的事情,孤其实并不知情。”
朱允炆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一丝歉意。
“实在是黄师傅他们临时起意,孤事先毫不知情。退朝之后,孤立刻就喊了黄师傅和齐大人过来询问。”
“了解了事情的原委之后,孤才知晓,原来是一场误会。”
他摊了摊手,姿态坦然。
“所以,今日孤特意前来,就是专程为了给朱御史道歉的。”
朱允炆脸上时刻保持着那副温和的微笑,一副彬彬有礼的君子架势。
他说话时,双手自然垂在身侧,掌心微微向内,这是一个在心理学上代表着开放与真诚的姿态。
可这副精心设计过的模样,落在蒋瓛的眼里,只剩下两个字。
虚伪。
蒋瓛在官场宦海中沉浮了半辈子,从一个无名小卒爬到锦衣卫指挥使的高位,识人无数。
眼前这个人,究竟是发自内心的真诚,还是刻意伪装的表演,他一眼就能看穿。
朱允炆那刻意维持的笑容,嘴角上扬的弧度,乃至眼神中努力挤出的善意,在他眼中,全是破绽。
一个真正的谦谦君子,他的温和是由内而外,发自骨髓的。
而一个伪装者,他的礼貌只是披在身上的一件外衣,看似合身,却总有那么一两个地方,会因为内里的动作而显露出不协调的褶皱。
朱允炆,就是后者。
原本,蒋瓛已经打算离开,回宫向老朱复命。
可眼下,朱允炆的忽然来访,让他改变了主意。
蒋瓛又重新坐了回去,身形稳如泰山,目光平静地注视着对方。
他倒要看看。
这位工于心计的皇孙殿下,今日究竟要在他面前,演一出什么样的戏。
......
朱允炆和蒋瓛说话间,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自身后响起。
那声音被刻意压制着,踩在青石板上,却依旧带着官靴独有的沉闷回响。
黄子澄和齐泰从皇孙殿下身后走了出来。
他们先前一直站着,混在送礼队伍和宫人之中,直到此刻才现身。
蒋瓛的视线从朱允炆身上挪开,落在这两人身上时,眼中的温和褪去,目光变得冰冷。
空气似乎都因此降了温度。
“蒋指挥使。”
黄子澄上前一步,脸上带着笑容,态度恭敬。
他今日穿着青色常服,帽正带束,衣着齐整,是正式拜谒的打扮。
蒋瓛没有回应。
他的目光在黄子澄脸上一寸寸扫过,又转向他身旁的齐泰。
果然。
他心中冷笑。
这群人,总是一同前来。
“黄大人,齐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