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的木簪在晨光里闪了闪,她蹲在界碑前的动作顿了又顿。
泥地上那半枚鞋印还带着晨露的凉,可此刻更凉的是她指尖——界碑歪倒在泥坑里,嵌着铁环的那面重重压进湿土,像被谁狠狠按进地心。
&0t;夏夏姐!
&0t;周小海的跑跳声撞碎了巷子里的静,他抱着个搪瓷缸刹在界碑旁,&0t;我给你带了新熬的豆汁儿这是咋了?&0t;
林夏没接豆汁儿,伸手去扶界碑。
泥里的界碑沉得反常,她额角沁出细汗,指甲缝里全是泥。
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王婶端着筛子的手一抖,晒的干菜&0t;哗啦&0t;撒了半地:&0t;这不是昨儿刚立的碑?&0t;刘叔拎着煤铲凑过来,铲尖戳了戳界碑底座松脱的石基:&0t;像是被撬的,石头缝里还有铁凿子印子。
&0t;
&0t;看监控!
&0t;林夏突然直起腰,梢的石榴花被她甩到肩后。
她记得前天刚在巷口老槐树上装了个旧摄像头,说是防野猫偷鱼,没想到真用上了。
监控室挤得像煮饺子。
周小海踮着脚拨弄老式录像机,磁带&0t;滋啦&0t;响着吐出画面:月到中天时,一个裹着蓝布衫的身影摸进巷子。
他在界碑前蹲了十分钟,手在石基上按了又按,有两次都举起了凿子,又重重放下,最后猛一咬牙撬了两下,转身时撞翻了墙角的腌菜坛。
&0t;这谁啊?&0t;王婶凑近屏幕,&0t;瞧这身形像老李家那口子?&0t;
沈星河没说话。
他的目光钉在画面右下角——路灯照出半只沾着机油的劳保靴,鞋跟磨得亮,前掌有道月牙形补丁。
那是巷尾修车铺老李的靴子,他上周帮沈建国修三轮车时,沈星河蹲在旁边递扳手,亲眼见老李脱鞋时露出那道补丁,还笑说&0t;比我闺女的绣花鞋金贵&0t;。
&0t;都散了吧。
&0t;沈星河突然关了录像机,&0t;许是哪家孩子调皮。
&0t;他转身时撞翻了条凳,林夏眼疾手快扶住,却触到他掌心的薄茧——他握得太紧了。
当晚,沈星河蹲在灶前拨弄煤球。
火星子蹦到他手背上,他却望着灶膛里跃动的火苗出了神。
老李的女儿小慧他见过,瘦得像根芦苇,每次来借醋都捂着喉咙小口喘气。
老李总说&0t;丫头嗓子炎&0t;,可沈星河知道,那是食道癌早期的吞咽困难——他前世在医院陪护母亲时,见过太多这样的孩子。
&0t;哥,周小海来了。
&0t;妹妹端着碗醪糟进来,&0t;说你让他带的话传到了。
&0t;
沈星河捏着碗沿,醪糟的甜香漫上来。
他想起老李蹲在修车摊吃冷馒头的模样,想起自己刚重生时,父亲蹲在楼道里喝闷酒的背影——有些刺扎在心里,得用软刀子拔。
第二日天刚亮,井边的老柳树还挂着露水。
沈星河提着陶壶走过去时,老李正低头修自行车,油污在他指缝里结了黑痂。
&0t;李叔。
&0t;他把陶壶往老李脚边一放,&0t;我妈说,米得用石磨慢慢碾,熬出的糊才软乎。
&0t;
老李抬头,壶盖掀开的刹那,米香裹着桂花味涌出来。
他喉结动了动,粗糙的手指蹭过壶身的温度,突然抓起壶嘴就灌。
米糊糊顺着他下巴往下淌,打湿了蓝布衫前襟。
&0t;我娘走前&0t;他突然哽住,声音像生锈的链条,&0t;就想吃口热乎的。
你们那灶上的火太亮了。
&0t;他抹了把脸,&0t;照得我这双手,不知道往哪儿搁。
&0t;
沈星河蹲下来,捡起地上的补胎工具。
&0t;我爸下岗那会儿,天天蹲楼道喝二锅头。
&0t;他说,&0t;后来我让他承包校办工厂,他骂我&039;臭小子懂个屁&039;,可给学生做课桌时,他把每个榫头都磨了三遍——他是怕,怕这双手真成了废铁。
&0t;
老李的手抖了抖,壶底磕在青石板上。
&0t;我当锅炉工那会儿,能把炉膛烧得比月亮还亮。
&0t;他轻声说,&0t;下岗那天,我把工牌扔进了炉灰坑。
&0t;
&0t;所以你想推了界碑?&0t;沈星河没看他,盯着自己沾着米糊的指尖,&0t;怕这火太亮,照出你心里的窟窿?&0t;
老李突然站起来,劳保靴碾得青石板&0t;吱呀&0t;响。
&0t;我就是&0t;他抓起沈星河带来的小凿子,&0t;我就是想自己也点一盏!
&0t;
三日后的清晨,老巷飘着铁砧的清响。
老李蹲在修车摊前,面前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