旷日护泥土,再难于别离。
一觉睡到大天亮,当真是超乎寻常的香。
光明磊落,光敷在眼皮上没有温度,这是冬日的太阳,紫外线强烈,却至始至终融化不了人心中那块被寒冷虐待的坚冰。
箫飒不是个正常人,以他自己的话来说,他是个伤风败俗的男人,越是危急关头,越能将安全置之度外,越不在乎,越能酣然入梦。
他乐观地想,一个人要死早死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人祸不单行,百思不得其解的往往是千虑一失。
既然无论如何挽救也无济于事,为何要为一只漏网之鱼而感到可惜呢?
这次醒来看见的世界与和初次清醒大有不同,光芒万丈,照得大海熠熠生辉,阳光宛如一只只快矢,刺得人眼睛千疮百孔,看到的东西全是缀满破碎黑影的,看不清远方的情况。
他是个孤寡老头,冒着生命危险一个人待在一艘不稳定的、随时可能倾覆的小舟,风吹雨打、风吹雨淋都有可能导致意外发生,更别提狂风暴雨、雷鸣电闪的场景了。
上次他想过,过去对他来说不是一个冗长的梦境,他已用亲身实践践实过。
胡子是在的,头发也是稀少而白花花的,手上脚上的皮肤干燥苍老,肚子上有一圈不容小觑的赘肉,这几点综合起来足以证明箫飒是个糟老头子。
人睡在舰船上,本是挺令人愉快的一件事,然而不知是不是因为某种不得不付诸于现实的理由,他们联手将他扔在这艘船上,又不想让他死去。
仅仅送给他的东西是一床毛毯和一床并不怎么物美价廉的高档蚕丝被,箫飒已经排除是他人犯案的可能性,因为没有其他人有能力闯入孟婆的疆土。
孟婆曾说过箫飒的生命还有九个多月,他要学会擅长管理每天的十二个时辰,充分说服自己的内心,在两个选项中选择其一,做一个无论过去多久将来都不会后悔的决定。
有九个月的寿命,箫飒不是很着急三五天之内会在这艘船上死去,冷死、饿死或无聊死、牢骚死,因为他还有将近三百天的寿命。
这是孟婆推算出来的,是她出手就没有失手的可能,就说明不管这中间遇见了什么看似刁钻、不可能平安熬过去的磨难,箫飒都有希望躲过。
未来之事如风云突变,也许待会儿就有艘搭着好心人的船将他救了上去,让他可以顺利从苦难中抽身。
孟婆是个聪明人,她做的事没有哪一件是不防患于未然的,推测到一个人大限的日子,却明知故犯在这天隆重到来前将一个人杀害,这是触犯天条的大事,她的下场也不会很好过。
老奸巨猾的孟婆知道箫飒不会这么快死去,之所以把他一个人扔在荒无人烟的海域里,一定有她自己的主意和算盘。
倘若孟婆要他做什么,她肯定会尽全力要求他去做的,而不是唯唯诺诺的请求,拖泥带水可不是孟婆的行事风格。
她到底要做什么呢?箫飒打算在小舟上找找证据,哪怕蛛丝马迹也能有大用处,以此线索来推断孟婆究竟想要他做什么。
她不是个简单迂腐的人,想必将箫飒领回舰船又扔下,是为了让他这枚棋子发挥最大限度的能耐,替她筹谋把握全局的棋盘。
这艘船小,箫飒动作一旦过大,它就左右摇摆,剧烈的摇动想要将人甩进水里。他只能小心翼翼地叉开双脚,双手扒着船侧将身体慢慢地挪向船的一边。
松开压在身体上的东西,翻开被子没找到什么,翻开毯子预料之中的证物就这么出现在眼中。
它差点被掀开毯子时的风带到了海水中,幸好箫飒尽毕生之所能,眼疾手快,将它抓回来摊开在眼前。
箫飒眼神不好,但眼力看这封信的字体绰绰有余,一目十行、一目了然,好像是黑夜中用荧光粉写出来的字,清晰得很,应该是写信人知道他眼神不好,故特地将字写得比正常字体大出两三倍。
这封信是他三个人联手写的,一开头是凌沉的笔迹,第一句是诚意满满的对不起,说他这么老了,他们还要让他承受这样残酷的折磨,这样做也令他很不是滋味。
看着身边的好兄弟从一个青年变成一个老头,又亲自将他抬出舰船扔到一艘小船上,除了无穷无尽的抱歉,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凌沉说的就是诸如此类的话,写了三页纸一点箫飒期待的重要秘密也没出现,这是他最期待见到的,恰恰也是只字未提的。
凌沉说的话对他来说是通篇废话,不管他写的时候情绪有多到位、感情有多丰沛。
他将三页纸放在脚下踩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