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移开,就会怀疑自己刚才看到的是幻觉。
“他……真的让他们退了。”
他声音低沉,带着难以掩饰的震意。
陆颉深吸了一口冷气,胸腔因为冷与震都涨得发疼。
“我还以为陛下疯了。”
这话一出,没人反驳。
因为确实如此。
“陛下说要我们退走。”
董延望着风雪中那座看不见轮廓的平阳城。
“说让他一人留下。”
他顿了顿,喉咙里似乎还有雪没化开。
“我当时心都凉了。”
梁桓也是。
他记得那时的感觉。
萧宁站在他们面前,让他们退。
一句一句说得沉静。
可那份沉静,在他们看来,不是坚定,而是——孤注一掷。
“他说……他要一人退军。”
梁桓自言自语般开口。
“我当时真想当场拦住他。”
赵烈咬紧后槽牙。
“谁不是这么想的。”
他们都以为,萧宁这是在用命赌。
赌拓跋努尔会不敢动。
赌北疆三十万不会在城前把他劈成血泥。
可那时候,没有人觉得这赌能赢。
静了半晌。
陆颉终于开口。
“可陛下……真的做到了。”
这一句话,不像是说给别人听,倒像是说给自己听,用来确认——这不是错觉。
“我当时以为,拓跋努尔要动手了。”
董延低声道。
“那一刻,他举手,铁骑前压,我看见他们距离陛下不过数米距离啊。”
几米而已的距离。
换作以往,已经是生死之间的距离。
再进一步,就是撞城、杀阵、铁与血。
“我已经准备好冲下去了。”
赵烈声音带着沙。
“只要刀一出,我就死在最前面,也要把陛下护回城里来。”
说到这里,他停住了。
因为现在想起来——
他们根本救不回。
那三十万,一旦前压,就像雪崩一样,没有任何人能逆着冲回去。
但是——没有那一步。
铁骑没有压上来。
拓跋努尔没有挥下那第二个手势。
他们退了。
退得那么干脆,退得那么稳,退得像是……被人逼着退的。
可那逼他们的人,只是一人。
“只是……”
陆颉抬起头,目光里满是无法解释的困惑。
“为什么?”
这句话,所有人心里都在问。
为什么退?
明明他们站在绝对优势上。
明明他们只要前压一步,陛下就死了。
明明……没人觉得陛下能挡住三十万。
“我想不明白。”
梁桓轻声说。
“我真的想不明白。”
董延摇头。
“陛下不是赌。”
“他不是胡来。”
“他一定是看到了我们看不到的东西。”
可是什么?
雪落在他们盔甲上,压得沉沉的。
那份困惑,却压得更沉。
“陛下……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赵烈喃喃。
像是在问天。
也像是在问自己。
更像是在问那个站在城门前、没有人能看透的少年帝王。
那一刻的萧宁,他们谁也读不懂。
风雪在坡顶卷起。
陆颉终于收住思绪,呼出一口长气。
“先别想了。”
“我们现在有更重要的事。”
韩云仞点头。
“要不要回平阳?”
话一出,全场又沉。
回。
代表靠近。
代表干预。
代表——告诉拓跋努尔:萧宁并非孤身。
那就等于把方才那一战的意义,从“帝王独立”变成“帝王被拥立”。
那样,锋就不再锋。
气就不再气。
今日退军,就会重新被改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