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声吐出。
“退了。”
董延上前。
望筒递到他手里。
他看。
看得时间比前两人都长。
他的眼中不是震惊,而是被某种缓慢扩开的震动填满。
像是一个人亲眼看见某个不可能的奇迹在雪中生长。
他放下望筒。
声音低,却极稳:
“陛下……以自身……挡下了他们。”
梁桓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睛通红,却无泪。
不是忍。
是此刻,泪已不够表达心中的东西。
陆颉轻声道:
“以一人……”
董延接:
“退三十万。”
这四个字落地,就像深冬敲在战鼓上。
沉。
硬。
震得胸腔生痛。
全军无声。
风雪打在他们的盔甲上,发出极轻的拍击声。
像是天地在此刻为某件事让开道路。
赵烈缓缓呼出一口气。
呼出的白雾在风雪中散开,被刮散,又重新在他身周凝聚。
他的肩线在呼吸中微微起伏。
像是心口有什么正在被一点一点撕开。
不是痛。
是热。
像火。
像刀。
像千日以来压在胸中的某件事,终于被人一剑劈开。
他抬起头。
目光望向平阳。
那里有城门。
有风雪。
有荒野。
有三十万退去后留下的巨大空白。
还有——
一个人。
萧宁。
赵烈的声音轻,却每个字都落得极重:
“这是陛下。”
陆颉闭眼,低声:
“自此之后,天下再无人能嘲他纨绔。”
韩云仞缓缓吐气,声音如铁:
“再无人敢言他无胆。”
董延声音低沉:
“再无人敢说,大尧无主。”
梁桓喉头一紧,深声开口:
“他一人,便镇一国之气。”
赵烈的手,缓缓握住刀柄。
不是为了拔刀。
不是为了战。
而是为了稳住手。
因为他的手在抖。
不是惧。
而是胸腔火意烧得太盛。
他声音压低,几乎是喉间挤出:
“我们眼睁睁看着他站在那里。”
风雪扑在他脸上。
“我们……以为他会死。”
没有人否认。
因为所有人确实这么想过。
陆颉低下头,声音沉稳而缓:
“可他活着。”
韩云仞:“他不是活着,是胜了。”
董延:“是静胜。”
梁桓:“是心胜。”
赵烈抬头,眼中火意终于压不住,烧开血丝。
“帝王……”
他轻声道。
不嘶喊。
不激越。
只是确认。
“真正的帝王。”
风雪在此刻像是被某种力量压住。
天地无声。
百余骑沉默。
却像一片雪原下的火海正在缓缓推开。
他们看着远方那座城。
心底只有一个声音。
从今往后。
这世上再没有人有资格,站在萧宁面前俯视他说话。
他不需要辩。
不需要证明。
不需要自证清白。
他已经立在那里。
用一人之身。
撼住三十万。
强者自显。
——此刻,真正的帝王,当之无愧。
大片的雪落下来,越积越厚,天地间只剩一个白。
百余骑站在高坡上,谁都没有说话,像是整个人都还停留在方才那一幕里,回不过神。
赵烈握着缰绳,指节因为用力而僵得发白。
他盯着前方的雪野,盯得眼睛都发涩。
可他仍旧不敢移开视线,仿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