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杯被端起时,成功那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最后一丝因酒精或激情而产生的亮光也彻底熄灭了,只剩下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道:
“总队长…这第三杯……
就当……是告别的酒了。”
这句话说出来,轻飘飘的,却又重若千钧,砸得周围瞬间寂静一片,针落可闻。
伍万里捏着酒杯,正要像前两次那样顺势举起的右手,骤然间凝滞在半空中。
杯中残余的酒液因这突如其来的静止而剧烈地晃动了一下。
他的瞳仁猛地收缩,视线牢牢地钉在成功脸上。
周遭所有声音,战友们的谈笑、酒杯的碰撞,仿佛瞬间被抽离了。
“嗯
你再说一遍。我没听清。”
伍万里盯着成功的眼睛问道。
这根本不是在询问,这是在给成功最后的机会。
在伍万里那冻结的目光逼视下,成功感觉自己像被剥光了扔在冰天雪地里,最后那点侥幸被彻底粉碎。
成功猛地吸了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几乎是用尽残存的力气在咆哮道:“总队长!我对不住您!对不住大家!但我去意已决!
我已经问过李云龙首长了!就在刚才!他点头了!
他答应让我离开钢七总队!去新部队,直接给我升级!
总队长!我真不是背叛咱们钢七总队!
李云龙首长不是外人,是他的27军!
我没想跑远!
就是……就是想升得快些!
您说过好兵都想当将军!
我背着您私下运作,是我不地道!
是我忘恩负义!可我不甘心啊总队长!不甘心!”
刹那间,空气凝滞得如同灌满了铅块。所有人都僵住了。
伍万里稳稳地端起了那只酒杯,抬手,仰头。
“咕咚…咕咚……”
清冽滚烫的液体顺着伍万里的喉咙直贯而下,几滴酒液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滑落,在军装上散开湿痕。
“好。
钢七总队,不留一心要走的人。”
伍万里深吸一口气,说道。
他这句冰冷的话如同投入滚油锅的冰块,瞬间引爆了死寂的场面。
“杂种——!”
一声暴吼如惊雷炸响。
距离成功最近的余从戎,眼睛瞬间充血赤红,挟着令人窒息的狂风猛地扑了过来!
他蒲扇般的大手带着千钧之力,五指箕张,狠狠抓向成功的衣领!
“你他妈给老子再说一遍!要走!去27军升官!
老子从军这么多年,带过多少不怕死的兵!
打生打死眼睛都不眨一下!他们图什么!
图你妈的升官发财吗!
他们为的是前面倒下的弟兄!
为的是咱们七总队肩膀上百战不败的旗!
为的是咱们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路!
现在钢七总队打出名头了,天下闻名了!
你这狗日的就他妈觉得翅膀硬了!
觉得跟我们一起扛枪挡子弹埋汰了!
要飞去攀高枝了!
谁给你的狗胆!
谁他娘的给你的底气——敢背着总队长!
敢当钢七总队建队以来第一个……第一个逃兵!”
余从戎愤怒的吼道。
“逃兵!”
这个带着血色屈辱的字眼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捅穿了成功最后那点自欺欺人的遮羞布。
他的脸瞬间由红转白,由白又涨成猪肝色,屈辱和愤恨烧得他浑身发抖,却又被余从戎的手扼得动弹不得。
“老余!住手!松手!”
一声短促有力的厉喝穿透咆哮。
政委刘汉青像一道蓝色的影子,几个箭步疾冲上前,猛地插进两人之间。
他个子不如余从戎高大,但此刻双臂张开,硬是用身体格开盛怒如狂的余从戎伸向成功咽喉的手,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大部分冲击。
他死死抓住余从戎一条粗壮的胳膊,用尽全身力气往下压,沉声喝道:
“听总队长的命令!走的人,不留!强留也没意思!放手!”
余从戎闻言,捏在成功领口上的铁钳般的手指,终于一点点地松开了。
还没等成功从那窒息般的钳制中完全回过神,一道冰冷的寒意骤然缠上他的脊椎!
高大兴的手精准地抄起了身边矮几上一个装满了大半酒的、沉重的扁圆铁质行军酒壶,手臂猛地扬起!
一道带着浓烈刺鼻气息的酒液瀑布,从壶口泼洒而出,狠狠泼溅在成功脸上。
“哐当——————”
泼完之后,高大兴将酒杯一摔,便看都不想看成功的走远了。
此时,整个钢七总队区域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远处其他区域隐约传来的喧闹。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成功身上。那些目光不再是之前的骄傲、崇敬,更非兄弟间的戏谑热切。
它们冰冷、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