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染红窗棂时,三公子运费业已经撕开了第三只烧鹅的腿。
琥珀色的油脂顺着他新换的云锦袖口滴落,在青玉案几上积成小小的油洼。
这只来自英州的特供烧鹅,表皮酥脆得能听见"
咔嚓"
声,内里的肉却嫩得能吸出汁水。
"
舒坦!
"
运费业把鹅骨扔向身后,骨头在空中划出弧线,精准落入三丈外的银制渣斗。
他满足地舔着指尖,突然瞥见铜镜里自己圆润的下巴——比起半月前忍痛比赛时,又胖了一圈。
"
红镜武那厮"
运费业突然对着空气说话,油光水滑的嘴唇撇出讥诮的弧度,"
天天顶着伟大先知的名号"
他故意模仿红镜武标志性的银飞扬姿态,脑袋一晃,金冠上的东珠差点甩进汤碗里。
窗外的竹帘突然被折扇挑开。
田训似笑非笑的脸出现在缝隙间,扇面上新题的"
饱食终日"
四个大字墨迹未干:"
三公子好雅兴啊。
"
他目光扫过案几上七零八落的鹅骨,"
红镜武此刻正在校场晒得脱皮,您倒是懂得享受。
"
运费业的筷子"
啪"
地拍在桌上,震得翡翠汤匙跳起来:"
让我替他?"
他油汪汪的手指戳向自己胸口,在丝绸衣料上留下个鲜明的指印,"
我运费业生来就是享"
话突然卡住,因为田训的折扇正点在他喉结上。
"
去年腊月。
"
田训的扇骨冰凉,"
是谁哭着说要做南桂城守将?"
扇面突然翻转,露出背面蝇头小楷记录的旧事,"
结果连三日晨练都坚持不了。
"
运费业的脸瞬间涨得比烧鹅还红。
他猛地站起,腰间玉佩撞翻了半碗老鸭汤:"
那能一样吗!
"
汤水在青玉案上漫开,形成个诡异的龙形图案,"
忍痛比赛你们明明可以"
话尾化作一声呜咽。
运费业不自觉地摸向肋下——那里还留着三道蜈蚣状的疤痕。
紫学治老太医的羊肠线在皮肉里融化了,但每逢阴雨天,伤口仍会泛出诡异的银光。
田训的折扇突然收起。
他弯腰从汤渍里捡起片碎瓷,瓷片上沾着的酱料正诡异地变成青黑色:"
锻炼忍痛力是为你好。
"
他指尖轻弹,瓷片飞向窗外树梢——那里挂着只通体雪白的蚊子,正振翅欲飞。
"
看见没?"
田训的声音突然放轻,"
白衣蚊的毒液能让痛觉放大百倍"
他袖中滑出个小瓷瓶,里面泡着的正是当日从红镜武手背刮下的毒液,"
比赛时若你撑不住"
运费业的筷子掉在地上。
他想起攀岩比赛那天,砒红光被三只白衣蚊围攻时出的惨叫——像被活剥皮的狸猫。
案几上的油渍此刻已完全化作龙形,龙睛处正是那片沾毒液的碎瓷。
"
我"
运费业突然抓起酒壶猛灌,琥珀色的液体顺着下巴流到衣襟上,"
算了。
"
他重重放下酒壶,壶底在龙形油渍上砸出个圆印,"
你们总有道理。
"
田训的折扇又"
唰"
地展开。
这次露出的是"
知足常乐"
,只是"
乐"
字的墨迹有些晕染:"
下午有新鲜出炉的烧鹅。
"
他转身时,袖口暗袋里掉出张纸条,上面记着今日白衣蚊的预计分布区域。
当脚步声远去,运费业突然掀翻案几。
烧鹅残骸飞溅到墙上,油脂在壁画上拖出长长的痕迹。
他喘着粗气看向自己的手——指缝间不知何时缠着根银线,与红镜武当日伤口里游走的如出一辙。
窗外树梢,那只逃过一劫的白衣蚊正将口器刺入麻雀的眼球。
小鸟连惨叫都来不及出,便直挺挺地栽进草丛。
更远处,校场上的红镜武突然抬头,玫红色的瞳孔准确锁定了运费业的方向。
鎏金榜单在烈日下反射出刺目的光芒,烫金的排名文字像是烙在青铜板上。
三公子运费业油乎乎的手指在"
第七名"
三个字上来回摩挲,指腹的油脂让"
胜胜利次数9次"
的字样变得模糊不清。
他的瞳孔剧烈收缩,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名字会出现在榜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