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为律。
天之火,从此落地。
——
夜。
宁凡未归寝宫。
他独自一人步入那片焦土废墟。
风极冷,月极明。
地面被烧成黑镜,映出他的影。
他缓缓蹲下,用手轻触焦痕。那指尖传来极细微的温度。
他忽然开口,声音低得像是在对灰说话。
“兄长,火回地里了。”
“你说的延续,或许换了形,但它还在。”
他抬头,看那被风吹散的灰光,像无数火灵归野。
“愿你也安息。”
那一刻,风声忽止。
灰光在他掌间聚了一瞬,化成一缕极淡的红线,顺着他手背蜿蜒而上,没入衣袖。
宁凡怔了怔,笑了。
“还不舍得走吗?”
他轻叹一声,任那一缕光沉入心口。
火的心,在他胸中轻轻一动。
——
京城之外,天象异变。
数百里外的油脉田忽自涌炁,夜间浮光四起。民间传言“地火再生”。
朝中群臣上奏,恐为“火脉反噬”。
宁凡阅报后,只写了一句批语:
“不必惧,火归其所。”
那四字,像一块石,镇住了天下的浮动。
——
几日后,穆烟玉入宫面见。
“陛下,东海传来军报——‘海狼’舰队归,首战告捷。”
宁凡听完,并未立刻言语。
“胜固可喜。”他轻声道,“但火的劫,未尽。”
穆烟玉抬头,心中隐隐明白。
海上的风暴,才刚开始。
宁凡站在窗前,望向天边那一抹灰金色的晨光。
火殿的烟终于散去,但天穹之上,仍有淡淡赤痕。
那是天火的伤。
也是人心的印。
他闭上眼,轻声自语:
“火哭过了。”
“但天下,还在燃。”
风吹过宫阙,带起长长的铃音。
那声音清脆,像极了火息之后的余音。
——
远处,苏浅浅站在御园的槐树下。
她手中那盏铜灯终于熄灭。
风吹散灯烟,落入池中,泛起一点光。
她看着那光,轻声道:
“他终究让火,学会了哭。”
“也学会了停。”
池水泛起微波,倒映出夜空的一线光。
那不是火。
那是晨。
——
黎明未亮,玄京的海雾仍浓得化不开。
朝海港口望去,天与水相接处有一道模糊的影。那影极巨大,似山,却似铁。
雾中隐约传出金属的低鸣,如龙息潜动,又似风压过炉膛。
港外,万工齐集。
这是新历元年,朝廷第一次将火脉能用于海上巨舰。名曰——“龙吟级”。
而今日,便是下水之日。
宁凡立于港台之上,衣袍被风掀起。身后是群臣,前方是烟涛。
海风极冷,掠过面颊犹如刀割。
他抬头望去,天色灰白如铁。
苏浅浅静立在他身侧,披一袭白氅,手中持着一卷未封的诏令。
她看着那艘庞大的钢舰,眸中有复杂的光。
“它,比火殿还高。”她轻声说。
“也比火更冷。”
宁凡微微侧首,淡淡一笑。
“火焰烧毁了太多,是时候让铁去守。”
苏浅浅沉默片刻,缓缓点头。
港台下,群工正推着最后一根能脉柱入槽。那柱长三丈,纹络闪烁着幽红光芒,乃是“赤炁井”提炼出的第一批高炁石精。
石入槽,水面翻涌,一道低沉的轰鸣由深处传来。
如同巨兽苏醒。
空气中充满油与盐的气息,混着金属的热。
穆烟玉走到宁凡身后,抱拳而拜。
“陛下,诸脉对接已成,火舱可启。”
宁凡点头。
“启。”
穆烟玉拔起身边仪旗,长声喝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