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经意地扫过角落里如同惊弓之鸟的陆林轩时,却又一顿。
他忽然开口,语气失笑道:“张天师既精于此道,不妨也替这位陆姑娘看看相。”
陆林轩猝不及防被点名,猛地抬头,眼中尽是错愕与不解,身体瞬间绷紧。
张玄陵闻言,却当真摇摇晃晃凑近陆林轩,眯着眼,几乎贴到她脸上打量。陆林轩吓得后退一步,脸色发白。而其人只看了片刻,便摇头晃脑,手指胡乱掐算。
“小娘子眉清目秀,本是福泽绵长之相,奈何红鸾星动于北,却偏偏撞上了天狼犯主…哎哟哟,情路坎坷,情路坎坷啊!血光…有血光之灾…”
忽地,他浑浊的眼中又闪过一丝异样的精光,像是发现了什么稀罕物,又认真看了眼陆林轩:“咦怪哉怪哉…这劫煞之中…竟隐隐透出一丝凤仪之气虽弱…但真…贵气隐现…终非池中之物…嘿嘿…奇哉…怪也…”
这番颠三倒四、自相矛盾的疯话,让陆林轩听得云里雾里,又惊又疑,心中更是乱成一团麻,退到一旁,被鱼幼姝护在身后。
众人面面相觑,书房内一时只剩下张玄陵嘿嘿的怪笑声。
唯独萧砚却抚掌,发出一声长笑:“好,好一个非池中物,天师果然妙语。”
“你这仙人,却也不赖,识得真物。”张玄陵亦是嘿然一笑,摇摇晃晃的要去拾捡地上的酒葫芦。
温韬见气氛稍缓,知道机不可失,给上官云阙递了个眼神,二人立刻抓住张玄陵的胳膊,将其一把拽起。
“张玄陵,听清楚了。令郎张子凡,并未夭亡。当年天师府与玄冥教混战之际,是那晋国通文馆圣主李嗣源,趁乱潜入,强行掳走了尚在襁褓的少天师,收为义子十数年。如今,他就在江南扬州,辅佐那僭号称帝的李星云,官居侍郎,助纣为虐!他已在不知情下,成了李嗣源此僚手中一把锋利的刀。”
李嗣源——!!!
张玄陵本还浑浑噩噩,待听见这个名字,一张面孔却陡然撞进他的脑海,如遭五雷轰顶,使得他浑身剧震,旋即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猛地挣脱温韬二人的搀扶,目眦欲裂,仰天发出凄厉嘶吼:“恶贼!还我儿来——!!!”
这一吼声恰似饱含着积压多年的血泪,在厅内回荡,震得烛火都为之摇曳。其人这巨大的反应,竟让对其厌恶满满的鱼幼姝都为止惊愕。
萧砚看着眼前这因“李嗣源”三字而从疯癫深渊短暂挣扎而出的天师,声音平静:“张玄陵,想见你儿子”
“儿子、我儿子!”张玄陵猛地扑到书案前数步处,却又不敢再近,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萧砚,里面是无尽的痛苦与渴望。
“我儿何在你们…你们找到他了他在哪儿扬州哪个扬州他…他是不是生得俊俏非凡是不是…绝非人间凡品”
他语无伦次,反复念叨着“儿子”和那句标志性的疯话,枯瘦的手指神经质地抓挠着乱发。
“本王可以送你去扬州。”萧砚的声音正好压过张玄陵的呓语,“甚至可以带上这位陆姑娘。”他抬手指了指角落阴影里惊魂未定的陆林轩。陆林轩闻言,猛地睁大眼睛看向他,满脸都是难以置信。
“仙人、仙人……”张玄陵竟是当即就要跪下去,语无伦次:“你让老道带谁都行,我一定把人带到,谁挡谁死。”
“但是,”萧砚话锋一转,语气陡然变得冷硬,“不是现在。也不是让你以这副疯癫痴狂的模样去江南添乱,去给你儿子丢人现眼。”
他盯着张玄陵瞬间茫然僵住的脸,道:“想见张子凡,先给本王清醒过来。记住你到底是谁,你是龙虎山天师府张玄陵,不是一个失心疯老道。记住张子凡是谁,记住龙虎山天师府又是什么。什么时候,你能像一个正常人一样,明白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待你能控制住这一身暴走的修为,而不是被心魔仇恨控制…”
他语气漠然,“你若能达到如上条件,本王自会安排你二人南下扬州。否则,就继续再随他们静养,了此残生吧,你儿子恐怕也不想自己的生父居然是个疯老道。”
这一番条件,像一盆冰水浇在了张玄陵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上。果不其然,他又陷入了混乱、挣扎之中,口中发出嗬嗬的怪声,反复念叨着“儿子…李嗣源…天师府…清醒…龙虎山…”等字眼,身体摇摇欲坠。
上官云阙和温韬立刻会意,上前一左一右架住他。温韬低声安抚:“张天师,先随我们去安顿,殿下金口玉言,只要你…”
半扶半拖间,二人将神志再次陷入混乱的张玄陵带了下去,显然是要严加看管,并尝试唤醒这位昔日的天师。
鱼幼姝也长舒一口气,走到陆林轩身边,示意她随自己离开。陆林轩嘴唇蠕动,看向萧砚,但后者却只是眯眼盯着张玄陵离去的方向兀自沉思,看都没看她一眼,陆林轩遂只好攥拳沉默下去,随鱼幼姝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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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玄陵既去,大厅的空气里却似乎还残留着其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