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府里，周槐序命锦儿送走了大夫，转身进了房间。
云州地处北平南面，按理说过完年节之后天气便不会像之前那么冷了。但是今年寒意正盛，屋内地龙不曾断过。
为了方便大夫查看伤处，令宜的关节处的衣服都被卷起来，肌肤**在空气中有些不可察觉的凉意。
屋里的熏炉也点着，袅袅烟雾透过熏炉散发在房间的每一处角落，馥郁芬芳。
“大夫说了这几日注意些，伤处不要碰水。”
周槐序从几案上拿起方才大夫留下的伤药，很自然地坐到她旁边。
瓷瓶里的膏体散发出浓郁的中草药味道，有些冲鼻。周槐序用指腹蘸取了一块，轻声道：“会有点疼。”
令宜不露痕迹地向后躲开他，道：“我自己来就行了。”
周槐序恍若未闻执意要给她上药，伸出另一只干爽的手扯住了她的胳膊，嗓音低低的却没什么不耐，“别乱动。”
她还当真应了他的话，老老实实没再动。
“嘶。”冰凉的药膏触碰到肌肤上，带来一股火辣辣的痛感，令宜瑟缩了一下。
“很疼？”周槐序停下动作，抬眼问她，“我轻点儿。”
因为要仔细看清伤处，他低头弯着腰几乎整个人俯在令宜身前，这样进的距离让人脸红心跳。
“周先生，我自己可以上药。”她撇过头去不再看他，也忽略掉他身上淡淡的槐花香味。
周槐序没应声，朝着她火辣辣的伤口吹着气，表情也甚是平和没有要和她计较的感觉。
令宜猛地从他手里抽出自己的胳膊，动作太快不及反应，刚抹上的药膏蹭了周槐序一脸。
伤口本就还没结痂，这下又冒了血。她没喊疼，周槐序也没动作，两个人就僵持在那里谁也不让谁的。
过了一会儿，周槐序伸出食指抹掉脸上蹭到的药膏，垂着头低笑了几声，“佟令宜，什么意思啊？”
她双手向后撑着床榻，没说话。
“我就是好心帮你上个药，至于吗？”
她说：“这样不好。”
周槐序坐起身来笑了，面色带着嘲讽也不知是在嘲讽她还是在嘲讽自己，“我又不要你的命，没必要这样躲着我吧？”
“我们......这样不好。”
“怕是你和纪书朗在一起便怎样都好。”周槐序讽笑道。
这段时间周家损失了不少，以一己之力对抗西洋的那群吸血鬼，就算是家底雄厚也福祸难料。程最是存了心想看周家和他们斗，若是周家留下来了便继续能在云州占一席之地，若是不能......那么多世家望族，那么多军阀新贵，在找一个来顶上周家的位置就行。
他心情一直很差，每天和生意场上那些两面三刀的人精周旋已经耗费了许多精力。精神的极度贫乏下，人常会口不择言。
他知道佟令宜只把纪书朗当作是要好的朋友，但纪书朗他不能放心。他一天在令宜身旁，就让周槐序一天觉得心塞。
他对佟令宜的态度日渐松动，以至于他自己都明显感觉得到。可他想元宵那日辗转未说的话语，该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再慢慢和她从头说起。
但有时候就是这样，你心中下了定论的却不说出口的事情，让旁人去看便看不透。没有人天生能猜得准别人的心思，尤其是佟令宜这种人，自始至终她等得不过就是周槐序的一句话。
笃定或否定，总归是要有一句话的。
譬如此刻，她也猜不准周槐序的心思，只觉得他总在无端迁怒纪书朗。
她反问，“这又和书朗有什么关系？”
瞧，她又在维护纪书朗。周槐序深觉无力，“没什么。”
他忽然不想和她继续争辩下去，书朗，书朗，听到这两个字都觉得头痛。她口口声声叫他先生，转头对别人就可以去姓留名。
“我只是觉得我们这样不好，先生你恐怕也从未把我真正当作过是你的未婚妻。我们在同一屋檐下，日日碰面，却熟悉不到那里去。我也清楚先生你喜欢的会是程先生那样优秀独立的人，而我只不过就是父母给你强行捆绑上的一个人罢了。”
“我何时......”话说一半，周槐序忽然意识到正如她所说，自己之前的确是那么认为的。但对于程舒月他却从没有喜欢过，他对待自己的那位小师妹不过是欣赏而已。
那段年少荒唐的过往，就连正常的恋爱都算不上。
他不得不承认，在他过往二十几年的岁月之中，他都觉得人生平淡无奇。而佟令宜是自小父母为他埋下的，最大的变数。
他不可控地喜欢上了她，靠近她时不可控的心跳时时刻刻都在证明，他正在为她动心。
他见证着她从过往中走出来，变得更加独立更有思想，却又好像要振翅飞翔，离他远去。
元宵节那晚其实他想要和她坦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