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卷着残破的战旗在荒原上猎猎作响,旗杆末端的铁箍每撞击一次旗座,都像是敲在张远紧绷的神经上。
他勒住缰绳,胯下的“踏雪”
打了个响鼻,前蹄在冻土上刨出几道白痕,蹄铁与碎石摩擦的火星在晨雾里一闪而逝。
身后传来甲胄碰撞的轻响,副将赵虎策马追上来,粗粝的嗓音里带着几分沙哑:“张将军,前面就是黑风口了。
斥候回报,昨夜有不明队伍从这儿经过,留下的马蹄印比寻常战马深三寸,像是驮了重物。”
张远抬眼望去,荒原尽头的黑风口像道被巨斧劈开的裂谷,晨雾在谷口翻涌,隐约能看见两侧岩壁上挂满了冰棱,折射着惨淡的天光。
他握紧腰间铁剑的剑柄,那道在异术阁淬火时留下的云纹被掌心的汗浸得亮——三个月前离开镇子时,小豆子踮着脚往他剑鞘里塞了块平安符,说是阿蛮求李大夫画的,此刻隔着鲛绡剑穗,似乎还能摸到符纸边角的褶皱。
“让弟兄们戒备。”
他低声道,靴跟轻磕马腹,“黑风口地势险要,恐有埋伏。”
队伍缓缓进入谷中,岩壁上的冰棱随着马蹄声簌簌坠落,砸在头盔上叮咚作响。
张远的目光扫过地面,那些深陷的蹄印边缘凝结着暗红的冰碴,他俯身捞起一块,指尖刚触到就觉刺骨的寒意,冰碴瞬间在掌心化成黑褐色的水渍,带着股铁锈混着腐草的怪味。
“这不是马血。”
赵虎凑过来,眉头拧成个疙瘩,“倒像是……”
话音未落,谷顶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哨声,像是某种鸟类的啼叫,却比鹰隼更凄厉。
张远猛地抬头,只见晨雾里掠过几道黑影,度快得只剩残影,赵虎刚拔出佩刀,就听“噗”
的一声轻响,身旁的亲兵突然从马上栽下去,后心插着支乌黑的短箭,箭羽上缠着几圈灰线,在风里悠悠打转。
“是阴罗教的人!”
赵虎怒吼着挥刀格挡,另一支短箭擦着他的肩甲飞过,钉进岩壁的冰壳里,箭杆上的灰线突然蠕动起来,竟化作细小的蜈蚣,钻进冰缝里不见了。
张远的铁剑已出鞘,寒光在雾中划出半轮弧光,精准地劈落两支射向他面门的短箭。
箭杆断裂的瞬间,他看清箭镞上刻着的骷髅纹——去年在异术阁的古籍里见过,那是阴罗教“影杀卫”
的记号,据说他们修炼的邪术能将活人精血炼化成毒,箭上的灰线其实是用百毒浸泡过的丝。
“结阵!”
他厉声喝道,铁剑反手一挑,将身侧的赵虎推开。
一支暗箭擦着赵虎的咽喉飞过,钉在后方的岩壁上,箭尾震颤的瞬间,谷顶突然滚下无数巨石,砸得冰层碎裂,雾气里顿时弥漫开呛人的粉尘。
混乱中,张远瞥见一道黑影从左侧岩壁的裂缝里窜出,那人穿着灰袍,兜帽下露出半张青灰色的脸,手里握着根缠着锁链的骨鞭,鞭梢甩动时竟出婴儿啼哭般的声响。
他心头一紧——那是阴罗教的“摄魂鞭”
,据说能勾人魂魄,去年镇子西头的王屠户,就是被这东西抽中,三日后便疯疯癫癫地投了河。
“保护将军!”
赵虎举盾挡在张远身前,盾面被骨鞭抽中,顿时裂开蛛网般的纹路。
张远趁机翻身下马,铁剑贴着地面滑行,剑气劈开浓雾,直取灰袍人的下盘。
那人似乎没料到他会弃马近战,踉跄着后退,兜帽滑落的瞬间,张远看见他耳后有块青黑色的胎记,像朵扭曲的曼陀罗。
“是护法级别的邪徒!”
他心头一沉,异术阁的卷宗里记载,阴罗教护法的胎记是用活人血喂养的“血蛊”
所化,每害一人,胎记便会多一道纹路。
眼前这朵曼陀罗已有七瓣,意味着至少七条人命。
骨鞭突然暴涨数尺,锁链上的铜铃“叮叮”
作响,张远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眼前竟闪过些纷乱的画面——小豆子趴在窗台上挥手的笑脸突然变得惨白,阿蛮手里的药篮滚落在地,李大夫的酒壶摔碎在青石板上,酒液在阳光下蒸腾出灰黑色的雾气……
“将军!”
赵虎的吼声像块石头砸进混沌,张远猛地回过神,铁剑横劈,正好斩断袭来的锁链。
断裂的链环落地时,他看见环内侧刻着密密麻麻的人名,其中一个“柳”
字被血浸得黑,让他想起镇子东头那个总给孩子们编草蚱蜢的柳木匠。
灰袍人出一声非男非女的尖笑,骨鞭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