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寿宫内,金兽吞吐的沉香愈浓郁,却依旧化不开那凝滞如铁锈般的压抑。
殿门在身后沉沉合拢,隔绝了外间最后一丝天光,也仿佛隔绝了所有生机。
白茹意强撑的镇定瞬间崩塌,她踉跄上前抓住白时雨的衣袖,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姑母!
当真……再无他法了吗?父亲是您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啊!
还有祖父……他年事已高,旧疾缠身,如何受得住严明那酷吏的刑讯?”
她声音凄厉,带着濒死般的绝望,“那是生我养我的至亲啊!”
白时雨猛地闭上眼,袖中的手紧握成拳,指甲深陷入掌心。
再睁眼时,眸中只剩一片冰封的荒原:“够了!”
她声音不高,却似带着千钧重量,狠狠砸在白茹意心头,“白家这条船已经沉了!
能保住几条幼脉不断绝,已是陛下格外开恩,亦是哀家能争到的最后底线!”
她向前一步,凤眸锐利如刀,逼视着侄女:“要怪,就怪你祖父利令智昏!
这些年愈不知收敛,竟狂妄到动用影煞去动沈澄葭!
结果呢?人没杀掉,反将通敌的铁证亲手奉上!
北戎王子、幽州刺史俱在眼前,你让萧衍如何不赶尽杀绝?”
“不……还有机会的,一定还有!”
白茹意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双手死死护住小腹,“姑母,我怀着皇嗣!
这是萧家如今唯一的嫡系血脉,难道还抵不过两条人命吗?”
她眼中骤然迸出一种近乎疯狂的光亮,急切地攀住白时雨的手臂:“或者……我们用萧济去换!
用他的命……”
“放肆!”
白时雨猛地一挥广袖,带着凌厉的风声,白茹意被这股力道带得踉跄跌倒,重重摔在厚厚的波斯长绒地毯上。
白时雨心头一紧,目光如电般扫过她的小腹,见无碍,那瞬间的担忧立刻被更汹涌的怒火吞噬。
她居高临下,看着跌坐在地、钗环凌乱的侄孙女,眼神冷得刺骨:“当年,白鸿渐不顾我泣血哀求,执意将我怀胎十月生下的衍儿送去北戎为质!
如今,你这亲孙女,又想用我的济儿去换他的命!
你们爷孙……当真是一脉相承,都要来剜我的心肝吗?!”
她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与痛楚而微微颤抖,积压了数十年的怨愤在这一刻几乎决堤:“济儿不仅是你的夫君,他更是我的命!
你若还指望靠着这块肉在宫里立足,就给我牢牢记住,济儿活着,你们母子才有一线生机!
他若死了,你这失怙的侧妃,连同这未出世的孩子,就是任人践踏的草芥!”
白茹意被这番诛心之言震得神魂俱颤,泪水汹涌而出,却倔强地咬紧下唇,不肯哭出声来,只从喉间溢出破碎的呜咽:“姑母……茹意知错了……我只是……只是太怕了……”
看着她这副凄楚无助的模样,白时雨心头那根紧绷的弦稍稍一松,化作一声悠长而沉重的叹息。
她缓缓蹲下身,华贵的宫装裙裾铺散在地,双手扶住白茹意单薄颤抖的肩膀,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低沉与疲惫:“傻孩子,姑母岂不知你心中苦楚?但白家大厦已倾,非人力可挽。
你腹中这块肉,是我们所有人最后的指望。
护好他,耐住性子,才有将来可言。
眼下,天塌下来,也没有你和你肚里的孩子重要。”
白茹意死死低着头,泪水无声地浸湿了衣襟,将所有的不甘、怨恨与恐惧都狠狠咽下。
指望?这算哪门子的指望!
她恨透了萧济那个庸懦无能的废物,若非姑母算计沈澄葭不成,反累得她清白受损,她何至于只能屈就一个侧妃之位!
即便将来生下孩子,也永远脱不了“庶出”
的烙印!
而沈澄葭,那个她嫉恨了多年的人,却能顶着功臣之女的光环参选,甚至可能得到萧衍的青睐……她明明,她心中所属一直是那个龙章凤姿的帝王啊!
若当初能再等上一年,哪怕半年……蚀骨的恨意如毒藤般缠绕着她的心,她恨白时雨的失策,恨她的冷酷,对至亲的生死竟能如此无动于衷!
她终究年轻,那几乎凝成实质的恨意,如何能完全遮掩?
白时雨浸淫后宫数十年,早已练就一双火眼金睛,岂会看不穿她这点心思?她并不点破,只是亲自将白茹意扶起,细致地为她理了理散乱的鬓,然后引她坐在自己身侧的软榻上。
一手在她背脊上轻柔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