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衍自镇国将军府归来,辰时刚过,便已在紫宸殿西暖阁与黄太傅、林尚书、陈御史、文司农及严明等一众心腹重臣议事。
殿中气氛凝重,所议正是如何将白党罪行坐实,连根拔起。
正当严明呈上最新查获的密信时,殿外骤然响起一阵骚动。
内侍监李德全焦急的声音穿透殿门:“太后!
太后!
皇上正与诸位大人商议要事,您不能擅闯啊太后!”
话音未落,暖阁雕花木门已被“哐当”
一声推开。
太后白时雨凤眸含威,面覆寒霜,由心腹太监冯德海“搀扶”
着,实则是不容阻拦地直闯进来。
她身后,跟着面色苍白、身形微颤的太子侧妃白茹意。
殿内众臣皆是一惊,旋即纷纷起身行礼:“臣等拜见太后,太后千岁千千岁!”
白时雨目光如电,扫过众人,声音冷冽:“都出去!”
大臣们面面相觑,一时无人动弹。
须皆白的黄太傅率先出列,躬身道:“启禀太后,此处乃紫宸殿西暖阁,陛下处理军政要务之所,按祖制,后宫……不得擅入。”
“祖制?”
白时雨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当年陛下年幼,哀家与白丞相在此共议国事时,太傅怎不敢说哀家不得擅入?”
黄太傅毫无惧色,朗声应对:“彼时陛下冲龄,太后垂帘,是不得已之举。
如今陛下早已亲政,乾坤独断。
更何况,白鸿渐乃通敌叛国之罪臣,岂可与昔日同语?”
白时雨面上愤然之色一闪而过,袖中的手紧紧攥住,为了白家最后一点血脉,她必须隐忍。
她不再与臣子纠缠,转而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萧衍,语气稍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前朝政务,哀家如今自是不便插手。
但哀家今日要说的,是皇嗣之事!
皇嗣关乎国本,哀家身为陛下生母、大胤太后,难道也管不得了吗?”
“皇嗣?”
众臣面露错愕。
黄太傅疑惑道:“敢问太后,不知是宫中哪位娘娘有孕?”
这疑问并非空穴来风。
萧衍即位后,后宫长期被白时雨把持,先帝所赐的齐美人生下的大皇子与皇后所出的大公主皆不幸夭折,皇后更是因难产伤了身子再难有孕。
这些年,宫中妃嫔不是难以受孕,便是生产时遭遇不测,存活下来的寥寥无几。
在白时雨的阴影下,谁敢有孕,谁能有孕?
白时雨脸上掠过一丝得意,将身后的白茹意轻轻往前推了半步,扬声道:“自然是太子侧妃有孕了!
济儿虽被软禁,可终究未被废黜太子之位。
他的侧妃茹意,已怀有皇家血脉一月有余,这难道不是哀家的皇孙?是如今陛下这一支嫡系里,唯一的血脉了!
陛下难道真要眼睁睁看着皇室血脉凋零吗?”
她不再理会众臣,目光灼灼地盯着萧衍,借着这“皇嗣”
之名,开始为白家与萧济求情:“陛下,白鸿渐罪该万死,但济儿只是受其蒙蔽,茹意更是无辜!
她腹中孩儿是皇室如今唯一的希望啊!
难道陛下要让这未出世的孩儿,一出生便背负着外祖家破人亡、父亲被囚的罪孽吗?”
陈御史当即出言反对:“太后!
白党所犯乃贪赃枉法、叛国投敌、欺君罔上之十恶不赦重罪!
岂能因一妇人……因皇嗣而罔顾国法?如今已非白家一手遮天之时了!”
“哀家并非为一己之私!”
白时雨语气陡然转为哀切,仿佛只是一位担忧孙儿的祖母,“哀家是为皇嗣国本考虑!
陛下无子,若再让唯一的弟弟也失去骨肉,天下人会如何议论皇室血脉凋零,陛下冷血无情?哀家所求不多,只望陛下能看在未出世孩儿的份上,网开一面,莫要让侧妃忧思过度,伤了胎气。”
一旁的白茹意立刻配合地以袖掩口,做出恶心干呕、身形摇晃几欲晕倒之态,楚楚可怜。
萧衍深邃的眼眸中不见波澜,静默片刻,方缓缓开口,声音平静无波:“既然弟妹身子不适,自当请太医好生诊治。
李德全,传朕旨意,召李太医,并太医院所有妇科圣手,即刻前来为太子侧妃会诊。”
不多时,以李太医为的数位太医匆匆而至。
众人轮番上前,仔细为白茹意诊脉。
殿内鸦雀无声,只余下紧张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