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同意恪亲王查案,却紧接着提出,让白党心腹组建新粮押运队,说是支援沈家军。”
“啪”
的一声,安嘉郡主手中的茶杯重重磕在桌面,茶水溅出:“这哪里是送粮,分明是想往北疆插钉子!”
沈澄葭沉默片刻,指尖在案上轻轻点了点,思路渐渐清晰:“他有三层算计。
一是让周济民借‘核账’销毁前次军粮的罪证,甚至嫁祸给北戎间谍;二是借着‘送粮’逼咱们沈家欠人情,好再提太子婚事,把沈家绑在他船上;三是让押运队常驻北疆,监视父兄的一举一动,甚至插手军务,掐住沈家军的命脉。”
“那咱们能拒吗?”
安嘉郡主急道。
“不能。”
沈澄葭摇头,语气却异常镇定,“公然拒绝,反倒落个不识好歹的罪名,白党正好借机说沈家私通外敌。
不如顺势接下,再暗中布局。”
她抬眼看向苏文渊,眼底闪过锐利的光:“苏长史,明日你递折子,就说镇国将军府愿捐半数存粮支援新粮筹备,只求尽快送抵北疆。
这样一来,咱们能名正言顺地插手新粮的采买、仓储,打乱白党之前的收粮计划;二来能让咱们的人混进筹备队,摸清押运队的底细。”
“还要联络陈御史和文司农,让他们在朝堂上夸赞沈家深明大义,堵住白党的嘴。”
沈澄葭补充道,“至于押运队,咱们先欢迎他们去北疆,等恪亲王和周济民到了,再联合赵副将,慢慢拔这根钉子。
眼下最要紧的,是让第二批粮食平安送到。”
安嘉郡主看着女儿冷静运筹的模样,心中既欣慰又心疼,伸手握住她的手:“葭儿,娘以前总怕你太柔弱,经不住风浪。
现在才知道,你比娘想象的坚强百倍。
有你在,娘就踏实了。”
沈澄葭回握住母亲温暖的手,指尖传来的温度让她多了几分底气:“娘,咱们是一家人。
父兄在北疆守国,咱们在京城守家,总有一天能等到他们回来。”
窗外的阳光越升越高,透过窗棂洒在母女相握的手上,却驱不散厅内的凝重。
苏文渊看着眼前相互扶持的母女,终是将最沉的忧虑说出口:“小姐此计虽妙,却仍是饮鸩止渴。
押运权终究在白党手里,他们的人进了军营,便如跗骨之蛆,将军和少将军的处境,只会更难。”
沈澄葭的目光投向窗外,仿佛能穿透云霄,望见北疆的漫天飞雪。
她何尝不知这是险棋?但此刻,她们没有退路。
“苏长史,你说得对。”
她声音不高,却带着冰冷的决绝,“这杯毒酒,咱们得先接。
你立刻秘密联络赵副将:朝廷的新粮,咱们感激涕零地收下,登记造册,一粒不少地记在明账上。”
她微微停顿,每个字都掷地有声:“但将士们吃进嘴里的,必须是咱们自己送的粮。
从今日起,北疆大营立‘明暗两账’。
明账给白党、给朝廷看,暗账才是真的救命粮。”
安嘉郡主倒吸一口凉气,紧紧攥住女儿的手。
她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一旦暴露,便是“欺君灭族”
的大罪。
沈澄葭回握母亲颤抖的手,给予无声的支撑,目光却始终坚定地望着苏文渊:“至于那根钉子……”
她眼底掠过一丝寒芒,“是人钉进去的,就能拔出来。
只是现在,还没到时机。
且让他们,先得意几天。”
苏文渊看着小姐眼中那与年龄不符的冷厉与魄力,心中一震,随即涌起满腔敬意。
他深深一揖:“属下明白!
这就去安排,定不辜负小姐所托!”
脚步声渐远,厅内重归寂静。
安嘉郡主望着女儿清瘦却挺直的背影,泪水又悄悄模糊了视线,她的女儿,终究是在这场风雨里,长成了能扛得起家国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