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想不到的话。
“如果真的有，或许……也并非一件坏事。”
“什么？”
北奇大公主怀疑自已听错了。
这个满身铁血气息的男人，在谈论鬼神时，竟然没有半分不屑与排斥。
李承濡没有看她，而是抬起头，望向那轮清冷的明月。
他的思绪仿佛飘向了很远的地方。
“我十六岁从军，至今已有十余年。”
“在军中，见过的死人，比在京城见过的活人还多。”
他的叙述很平淡，没有丝毫渲染，却让北奇大公主听得心头发紧。
“有的是我的袍泽，有的是我的下属，有的是我的敌人。”
“有时候，前一刻还跟你一起喝酒吃肉、吹嘘着回家要娶个什么样的婆娘的兄弟，下一刻，就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你说，我该怕吗？”
他转回头，看着北奇大公主。
“如果我怕鬼，那每一个夜晚，我的营帐里都会挤满我昔日同袍的冤魂。我连眼睛都不能闭上。”
北奇大公主被他话语里的沉重压得有些喘不过气。
她从未想过，这些轻描淡写的传说背后，是如此残酷的现实。
“所以，我不怕。”
李承濡继续开口，只是这次，话语里少了几分生硬，多了几分她从未听过的……柔软。
“我甚至会想，如果这世上真的有鬼魂，那是不是意味着，那些死去的人，并没有真正消失？”
北奇大公主怔住了。
“他们只是换了一种我们看不见的方式，还留在这个世上。”
“那个没来得及回家的兄弟，或许他的魂魄已经飘回了故乡，看到了他心心念念的姑娘。”
“那个总说我治军太严的老兵，或许正飘在我身边，看着我现在这副笨拙的样子，在偷偷笑话我。”
“而那些战死的英灵，或许就守在他们为之牺牲的土地上，看着我们这些活下来的人，有没有守好这片江山。”
李承濡的嘴角，逸出一丝极淡的，带着苦涩与怀念的笑意。
“如果鬼魂的存在，意味着故人未远，意味着他们还能用另一种方式陪伴着我们，看着我们……”
“那，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一番话说完，天地间只剩下风声。
北奇大公主彻底呆住了。
她看着眼前的男人。
他还是那个身形挺拔、不苟言笑的大皇子，可这一刻，在她眼里，他身上那层坚硬的铁甲仿佛被月光融化了。
她看到了铁甲之下，一颗柔软的、滚烫的心。
原来，他不是无趣。
他只是把所有的风花雪月，都埋葬在了边关的风沙里；把所有的儿女情长，都寄托给了那些逝去的亡魂。
他不是不懂，他只是不能懂，不敢懂。
晚风再次吹来，带着一丝凉意。
北奇大公主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李承濡注意到了她这个细微的动作。
他犹豫了一下，学着记忆中范贤的样子，解下了自已的外袍。
他将外袍递到她面前，动作有些僵硬。
“夜深了……披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