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谢必安的气息彻底消失在迷雾之中,周遭那令人窒息的死寂才被篝火燃烧的噼啪声重新填满。
范隐收回了那根弹碎了谢必安长剑的手指。
他慢条斯理地将右手剩下的肉串放在一旁的石块上。
他缓缓站起身。
突然,异变陡生。
范隐脸上那副云淡风轻、高深莫测的表情瞬间狰狞扭曲。
他右手攥紧了左手刚刚逞完威风的两根手指,那力道,像是要将它们生生捏碎一般。
他开始玩命地上下甩动手臂。
脚下也跟着重重跺地,溅起几点尘土。
他嘴里发出一阵阵压抑不住的“嘶嘶”抽气声,疼得龇牙咧嘴。
那张英俊的脸庞因为剧痛而皱成了一团,哪里还有半分先前那种掌控一切的宗师模样。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刚刚才松弛下来的高达与王七年,心脏又一次提到了嗓子眼。
“大人!”
高达一个箭步冲了上来,满脸焦急,声音都变了调。
“大人,您这是怎么了?”
王七年也连滚带爬地凑过来,声音里已经带上了一丝哭腔。
范隐疼得说不出话,只是一个劲地甩手,跺脚,那样子活像一只被狠狠踩了尾巴的猫。
高达与王七年见状更是手足无措,急得满头大汗。
他们惊疑不定地对视一眼,同时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火堆旁那个唯一镇定自若的人。
“范二公子,大人这到底是怎么了?”
王七年急切地问道。
范贤正慢悠悠地翻动着烤架上的肉串,油脂滴落在炭火上,发出“滋啦滋啦”的声响,香气四溢。
他甚至没有抬头,只是撇了撇嘴。
“还能怎么了。”
“八成是刚刚敲碎人家那把剑,手指头被震伤了呗。”
此言一出,高达与王七年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
他们张大了嘴,一脸的难以置信。
震伤了?
刚才那位屈指一弹,便将百炼精钢化为齑粉的绝世高人,现在正因为手指被震伤了,疼得在那跳脚?
果然,范隐在那边折腾了半天,动作的幅度终于小了下来。
他把受伤的左手手指凑到嘴边,小心翼翼地、像个孩子一样吹着凉气。
然后,他像是才注意到身边两个呆若木鸡的两人,不耐烦地挥了挥没受伤的右手。
“行了。”
“你们两个不用这么紧张。”
“范贤说对了,没什么大事。”
“赶紧去睡觉,明天还要赶路呢。”
高达与王七年这才如梦初醒,神情复杂到极点地看了看范隐,又看了看地上那些闪着银光的剑身碎片,最终只能默默地退了下去,世界观受到了强烈的冲击。
范隐重新在火堆旁坐下,不着痕迹地将受伤的手指藏进了宽大的袖子里。
“哈哈……哈哈哈哈……”
旁边传来一阵再也无法抑制、毫不掩饰的大笑声。
范贤笑得前仰后合,身体剧烈抖动,连手里的肉串都差点掉进火里。
范隐的脸瞬间黑了下来。
“笑什么?”
范贤好不容易才勉强止住笑,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泪花,用一种幸灾乐祸到极点的眼神来回打量着他。
“我说你什么好。”
“这一趟出使北齐,龙潭虎穴都闯过来了,什么事没有。”
“结果临了临了,非要自已装个逼,结果把手指头给弄伤了。”
“这叫什么?这就叫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啊。”
而另一边,南庆京城。
夜色如墨,浸透了二皇子府的每一个角落。
寝室内,二皇子睡得正沉,呼吸平稳悠长。
窗外一缕清冷的月光,斜斜地洒在地板上,映出一片孤寂的银白。
寂静中,一阵突兀的“咕咕”声响起。
声音不大,却执着地在二皇子的耳边回响,扰人清梦。
他烦躁地翻了个身,将头埋进柔软的锦被里。
那声音却如影随形,仿佛就贴在他的耳廓上。
“咕……咕咕……”
二皇子终于忍受不住,猛地睁开了眼睛。
一张毛茸茸的鸽子脸,占据了他的全部视野。
那双黑豆般的眼珠,在朦胧的月色下,正直勾勾地盯着他。
近在咫尺。
“咕!”
信鸽叫了一声,翅膀扑扇,带起一阵微风。
二皇子的睡意在刹那间被撕得粉碎,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头顶。
他整个人向后弹起,后背重重撞在床头的雕花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