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堆中的枯枝发出“噼啪”的爆响,一蓬火星飞溅而起,挣扎着向上窜了半寸,便被四周浓得化不开的阴冷雾气无情吞没。
谢必安那张素来冷峻如冰的脸,在明灭不定的火光映照下,线条愈发显得刚硬,神情变幻,宛如幽都地府里沉默的判官。
下一瞬,范隐手腕微不可查地一振。
那根刚刚还悠闲串着烤肉,被油脂浸润得乌黑发亮的竹签,骤然消失在他手中。
一道凝练的乌光悍然撕裂了身前乳白色的浓雾,带起一声尖锐到刺耳的破风呼啸,其势迅猛,目标直指谢必安的眉心要害。
谢必安的瞳孔在那一刹那缩成了最危险的针尖。
他完全没料到,对方的反应竟是如此的暴烈直接,连一句最基本的场面话都吝于给予。
这根本不是谈判,这是猎杀。
念头在脑中炸开的瞬间,他的身体已经做出了反应。腰腹肌肉猛然收紧,整个人如同一张被拉满的强弓,以一个匪夷所思的角度向后急仰。身形在半空中迅捷无比地一转,带起一片衣袂的残影。
致命的乌光几乎是擦着他束起的发冠飞过。
“咄!”
一声闷响,竹签没入他身后一棵合抱大树的树干,直至末端,尾部兀自高频率地嗡嗡颤动,宣泄着其中蕴含的可怕力道。
“别动手,我是谢必安。”
他双脚刚一沾地,立刻沉声开口,试图将这失控的局面拉回正轨。
话音未落,一股更为强横霸道的劲风已然扑面,吹得他鬓发狂舞。
范贤不知何时已鬼魅般欺至他身前,周身真气毫无保留地鼓荡起来,一拳轰出。这一拳没有任何花哨,简单,直接,却裹挟着仿佛能将山岩都轰碎的千钧之力。
谢必安的右手才刚刚握住剑柄,根本来不及出鞘。电光石火间,他只能以左手握住剑鞘,运足全身力气,横档于胸前。
“砰!”
沉闷如擂鼓的撞击声炸开。
谢必安只觉得一股沛莫能御的巨力顺着剑鞘疯狂涌入自已手臂,虎口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双脚不受控制地在湿滑的地面上向后犁出两道深深的划痕,足足滑出数尺才勉强稳住身形。
他心中掀起滔天骇浪,这范家兄弟,一个出手狠辣,一个力大无穷,全都是不按常理出牌的疯子。
范贤一击未能全功,攻势却如钱塘江潮,一浪高过一浪,连绵不绝。拳脚并用,大开大合,逼得谢必安只能狼狈地挥舞着剑鞘,在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中格挡闪避,步步后退。
浓雾之中,两道身影兔起鹘落,快得只剩下模糊的残影,以及一声声令人牙酸的沉闷撞击。
在又一次险之又险地格开一记重拳后,谢必安抓住那稍纵即逝的空隙,急声喝道。
“我不是来打架的。”
“我只是来传话的。”
范贤狂风骤雨般的动作戛然而止。他听到这话,才像是刚反应过来,收了拳势,后退一步。
他脸上露出一丝憨厚的不好意思,抬手挠了挠头。
“哎呀,你怎么不早说啊?”
“你看这都误会了。”
说着,范贤还真就上前两步,伸出手在谢必安那有些凌乱的衣衫上拍了拍,仿佛要为他掸去根本不存在的尘土。
谢必安被他这番变脸般的操作弄得心头一滞,一口气不上不下,只能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哎呀,谢老兄应该是来找我哥的,来,来。”
范贤热情得过分,一把拉住谢必安的胳膊,将他带到篝火旁,自已则一屁股坐回了原位,仿佛刚才那个要人性命的猛人不是他一样。
谢必安站在范隐身侧,呼吸依旧有些急促,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他看着那个依旧在慢条斯理翻动着烤肉的始作俑者,范隐,终于忍不住压着火气开口。
“范大人,为何二话不说就下杀手?”
他抬手指了指远处树干上那根仍在颤动的竹签。
“刚刚那一下,可是冲着我的眉心来的。那股力道,若是打实了,我这条命今天就得交代在这里。”
范隐甚至没有抬头看他,语气随意得就像在谈论今晚的雾气是不是大了点。
“谁让你大半夜来的。”
“大半夜来也就算了,还趁着这么大的雾,飘过来跟个鬼一样,不打你打谁?”
谢必安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
“你以为我想?”
“还不是为了躲开使团其他人的耳目,我只能趁着大雾过来寻你们。”
范隐这时终于舍得抬起头,左手伸出,将一串烤得外焦里嫩、滋滋冒油的肉串递到谢必安面前。
“有啥子事哦?”
谢必安没有去接那串散发着诱人香气的烤肉,而是从怀中取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纸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