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使劲儿摇头:“礼物是心意最重要。”
正因为有了他的肯定,我才会下定决心去准备下一份礼物。我们所在的北方城市冬天极寒,我想亲手给叶容也织一顶暖和又好看的毛线帽子。那时就算是家长,会亲手织毛线的也已经不多了。学习空闲里,我寻找着式样,学习复杂的织法,不敢让任何人知道,只是偷偷摸摸地练。有时候我觉得好笑,自己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个21世纪的花季少女,可我心里是快乐的。
练习得差不多了,我去毛线店挑了暗红色的毛线,这颜色男女皆宜。称重的时候,店员的眼神有些奇怪,我没有在意。无论高三多忙多累,我都没有放弃织这顶帽子,我把它当成了放松,刷题到烦躁时,是它让我冷静下来。
我盼望着毕业那天的到来,我想在一个有仪式感的时刻交出自己的心。然而叶容也保送的消息在下学期开始不久就传来了,他无须继续留在学校里,他可以提前解放了。
接到保送通知后,叶容也请了很多人吃饭,先是理科那边的同学,而后轮到文科这边。我并不是一个特别的存在,他并没有单独邀请我,只是站在教室门口对我潇洒地挥手:“明天记得来哦。”
不等我回答,他就跑去和其他人说话了。
那天夜里,我几乎没有睡,赶着把帽子织完了,以至于最后一部分的针脚明显粗糙很多。我很难过,原本可以完美的事,最后却不得不草草了事,这让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第二天,我把帽子装在包里带到了聚会上。整顿饭,叶容也只和我寒暄了两句,他完全放松了下来,一举一动看起来都和平日不太一样了。看得出来,这顿饭过后,他就要和所有人告别,和整个少年时代告别。我一直在找独处的机会将帽子送给他,可始终找不到。直到聚会结束,大家一起走到外面,我眼见着叶容也要离开,终于把心一横,冲了过去。
“叶容也,”帽子放在一个彩色的袋子里,我将袋子双手递给他,“恭喜你。”
他还没看里面的东西就已经笑着说了“谢谢”,然而当他在众人的起哄声中把帽子从袋子里掏出来时,我眼睁睁地看着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虽然他极力克制了,但他的表情还是变成了尴尬的皮笑肉不笑。
与此同时,我感受到了周遭的变化,那些闪烁的眼光和窃笑的表情让我不自觉地起了鸡皮疙瘩。终于,在窸窸窣窣的耳语里,我清楚地听到了一句“也太丑了吧”。我回过头,却不知道这话是谁说的。或许这只是我的幻觉,又或许每个人都这样说。在我扭头的瞬间,四周一片死寂。
“对不起。”叶容也的笑容重新浮现在脸上,但那不是真的,因为我见过他自然的笑容。此刻他的笑完全是敷衍,甚至在划清界限,以至于我忽然呼吸不上来。
“我不喜欢戴帽子。”
他将我准备了半年的礼物还给了我,当着所有人的面。然后他利落地跑到了马路对面,还回身大喊:“大家加油!”
我的背后响起一片振奋人心的回应声,唯有我觉得自己站的地方已经变成了黑洞,所有的热闹都与我无关,我就要消失了。
同学们渐渐散去,只有我还呆呆地站在那里,双手隔着袋子摸索着毛线。有个女生想要安慰我,却又有些忍俊不禁:“其实织得挺好的,就是颜色丑了点。”
我慢慢地扭头看着她,我不懂她在说什么。在我眼中,帽子是红色的。
可是,既然所有人的反应都是这样的,那么一定是我错了,一定是我……忽然间,我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可能性,我的眼泪瞬间掉落下来。
后来我知道了,在别人眼里,那是非常恶心,根本无法佩戴的棕黄色。
我完全没注意到陶斌是如何从我身边窜过的,直到马路对面的公交站起了骚乱,我泪眼模糊地望过去,看到陶斌和在等车的叶容也打成一团。还没走远的同学们纷纷跑过去,七手八脚地将他俩拉开,叶容也气急败坏地发誓要学校给陶斌处分。
隔着一条很宽的马路,我看到了叶容也看向我的冷冷的目光。而我第一次审视陶斌。他是我的同班同学,可我从没认真注意过他。他很沉默,瘦瘦小小的,我甚至想不起我们有过交谈。
可他却将人高马大的叶容也压在地上打,是什么给了他勇气与力量,他又是为了什么呢?
为了……我吗?
四、答案昭然若揭,我却失去了他的消息
幸而此时已经是高三最后的时期,陶斌只是被批评了一下,没有实质给什么处分。按理说,我应当开始留意他了,可我没有,因为那个时候,我已经被叶容也推入了绝望的深渊。
我第一次意识到,我或许是色弱或是色盲。从那天起,我就惴惴不安,根本无法平静下来复习,也睡不好,闭上眼睛,那天叶容也将帽子还给我的情景就会出现。就这样,我坚持到了高考体检那天。我能分辨出色卡上的数字,却看不清楚动物。医生向我确定了好几次,我着急得哭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