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默默安然
一、我以为缤纷多彩的世界,从来都是假的
应该没有人和我一样,困扰多年的噩梦是一顶帽子吧。
我总是梦见黑白色调里叶容也走向我,头上戴着一顶可笑的棕黄色的毛线帽子,他神情呆滞地看着我,伸手揪住帽子的边缘,帽子飞快地变成了一圈圈的毛线。
越来越多,越来越多,令人窒息的毛线将我缠紧,最后我一定会从梦中惊醒过来。
只有零星几次,梦境会有一点点不同,有一只手拨开那些粗糙的毛线,我看到陶斌的脸在离我很近的地方朝我笑。
但结果是,我仍旧会醒过来,或许眼角还多一滴眼泪。
这个噩梦从我的十七岁一直做到了二十二岁,那顶帽子还放在我家的抽屉里。在我十六岁之前,我一直以为那是好看的红色。
是叶容也让我知道,我以为缤纷多彩的世界,从来都是假的。
我的噩梦,就是从那天开始的。
二、我喜欢有梦想的人
在十六七岁那段无忧无虑的年华,我有一个偶像,他不是明星,照片没有贴在哪个女生的床头,却贴在操场上的展示窗里。
他叫叶容也,初三直接保送过来的,奥数竞赛全省第一名,奥林匹克物理竞赛省内前十名。对那个时候的我而言,叶容也就是个传奇,是可望而不可即的。
按理说,能和叶容也在同一所高中的人其实都不弱,可差距还是有的,尤其在我被压力逼得掉头发,仅仅是维持现有成绩都不敢有半分松懈时,叶容也却好像轻松得像在玩。后来大家都意识到,这就是智商的差距。
当时,我在四班,他在一班,我们在走廊的两个尽头,各自挨着楼梯,相遇的可能性极其低。我想和他成为朋友,却根本找不到理由。我不是那种能随意去拍一个人的肩膀,和他聊天的人,即使是同校学生,我也做不来。
很多次在走廊上、在操场上,我看见他就在我面前。我幻想着我能自然地走到他身旁,说句“今天天气真好”,可最终只是停留在幻想的阶段。
所以当叶容也主动来和我说话,说我如坠梦中丝毫不夸张。他站在我身旁,歪头看着我手上的速写本,好奇地问:“你是艺术生吗?”
我呆呆地望着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在呼吸,总觉得灵魂飞离了身体。他的五官算不上特别好看,但高一那年,身高已经一米八,身材匀称,像个大人。或许是见我许久未回应,他撩起眼帘朝我挑了挑眉,笑了一下。
秋天的树木纷纷扬扬落下许多金黄的树叶,其中一片停在他的肩膀上,我伸手将那片叶子捏下来,手指却一直在发抖。
“我不是艺术生,但以后想报园林专业,所以想学点绘画。”
“园林?”叶容也露出很感兴趣的表情,“为什么是园林?”
“因为……我觉得很美啊。你看,随便一个角落都很美。”
我给他指着眼前看似平平无奇的操场角落,不同程度的红绿黄色的树冠层次分明地交错在一起,一派生机盎然。我终于鼓起勇气对他说:“我喜欢美好的东西。”
叶容也煞有介事地仰头看着那片树木,轻轻笑了:“我喜欢有梦想的人。”
在那一瞬间,我感到有一束光从头顶照下来,将我围绕在了里面,我看到的世界仿佛提高了一个亮度。那个时候,我根本分不清楚究竟是他照亮了我的世界,还是我自己在发光。
就在这时,上课铃响了,叶容也随意地在我胳膊上拍了一下,招呼我:“走了。”
我第一次和叶容也并肩走在一起,其间我的手一直放在刚刚他拍的位置,下意识地战战兢兢。
那之后,我和叶容也渐渐熟了起来,学校里的人大多知道孟小雨和叶容也走得很近。我们常常坐在操场边说话,他给我讲数学和物理的美感。其实我必然是选文科的,原本毫无兴趣,可我喜欢听他讲,他说话的时候眼睛熠熠生辉;而他喜欢看我画画,我们常常一起给学校的绿化做新的规划,然后旁若无人地笑起来。
当两个人的距离太近时,他们是感受不到其他人的视线的。无论我回想多少次,我都想不起陶斌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注意我的。
三、是什么给了他勇气与力量
原本我以为自己的未来会是这样的—不靠艺术生的加分,就以正常的文化课成绩考入理想大学的园林专业,如果能和叶容也考上同一所学校,那就最好了。之后我要努力在自己喜欢的城市里,留下自己设计规划的痕迹。
人总会有那么一段天真到以为挫折永远不会来的时光。
整个高中,我和叶容也保持着我认为算是亲密的关系,文理分班的时候,我送他一幅自制的版画,是有点抽象的他的样子。
“我很喜欢。”叶容也像孩子一样喜笑颜开,“我回去就摆在书桌上。”
“第一次做,做得不够好,你就将就着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