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坐,纤纤素手,小心翼翼地熨烫着贾母的一件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
阳光透过窗棂,温柔地洒在她专注的侧脸上,那般宁静,那般美好,仿佛一幅绝妙的工笔画。
邢夫人轻咳一声,走上前去,未语先笑:“好姑娘,真是辛苦你了,一刻也不得闲。”
鸳鸯闻声抬头,见是邢夫人,忙起身问安,心中却暗自疑惑:“邢夫人平日极少到此,今日前来,神色有异,怕是有所为而来。”
她一颗心,不由得悄悄提起了几分。
邢夫人挨着鸳鸯坐下,执起她的手,开始细语温言,描绘那“姨娘”
之位是何等尊贵,何等风光。
她说老爷如何赏识鸳鸯,如何看重她,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福分,是几世修来的造化。
又说一旦成了半个主子,如何穿金戴银,如何使奴唤婢,连家人都要跟着沾光,从此一步登天,再非那伺候人的奴婢了。
她的话语,如同春日里黏稠的蜜糖,试图包裹住鸳鸯的意志。
然而,鸳鸯的心,却像那最剔透的水晶,映照出这甜言蜜语下的算计与不堪。
她眼前浮现出赦老爷那已然苍老却故作风流的形态,胃里不禁一阵翻涌。
那“半个主子”
的名分,于她而言,不是荣耀,是枷锁!
是耻辱!
她强忍着心头的厌恶与冰冷,面上依旧维持着恭谨,只将头摇得如同风中柔柳:“太太的恩典,鸳鸯心领了。
只是鸳鸯福薄命小,承受不起这般厚爱。
老太太待我恩重如山,我只愿长长久久、一心一意地伺候老太太,今生今世,再无别想。”
话语虽柔,其意却坚,如同绵里藏针,刺得邢夫人那满腔热情瞬间冷却。
她看着鸳鸯重新低下头,专注地熨烫衣衫,仿佛方才那番惊心动魄的谈话从未生过一般,只得讪讪地住了口,心头涌起一阵无力与挫败。
一招不成,邢夫人岂肯甘休?她立刻想起了那“曲线救国”
的法子——动用那“亲友团”
的攻势。
于是,鸳鸯那位利欲熏心、一心想靠着小姑子攀龙附凤的嫂子,被推到了前台。
这金文翔家的,得了邢夫人的暗示与许诺,真真是喜从天降,仿佛看到了那金山银山、绫罗绸缎在向自己招手。
她风风火火地找到鸳鸯,那张嘴,如同开了闸的洪水,滔滔不绝。
“我的好姑娘!
我的傻姑奶奶!”
她拍着手,又是笑又是急,“你这是修的哪门子清福?放着现成的主子不做,非要死心塌地地当丫头?赦老爷!
那是何等身份?你跟了他,便是掉进了那蜜糖罐里、富贵窝中!
从此咱们全家都要仰仗你的鼻息,那是何等的风光体面?老太太固然待你好,可她能给你名分吗?能让你呼奴唤婢、一世尊荣吗?好姑娘,你快醒醒吧!
听嫂子一句劝,这简直是千载难逢、求都求不来的好姻缘哪!”
这番话,如同一点火星,瞬间引爆了鸳鸯心中积压的所有委屈、愤怒与刚烈!
她猛地抬起头来,那双平日温和如秋水的眼眸,此刻燃着熊熊的火焰,亮得惊人!
她指着自家嫂子,声音因极度激动而微微颤,却字字清晰,句句诛心:
“好嫂子!
果然是我的‘好’嫂子!”
她语带讥诮,泪珠已在眼眶中滚动,“你的耳朵是摆设吗?你的眼睛看不见我的不愿吗?我方才拒绝了邢太太,你转眼就来作说客?你可是我们金家的人了?还是那大老爷派来的细作?”
“什么‘蜜糖罐’、‘富贵窝’?依我看,那是‘狼窝虎穴’、‘无底深渊’!
让我去伺候那…那…行将就木的老爷?”
她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无尽的悲愤与不屑,“我想到都要作呕!
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你们口口声声为了我好,其实是为了你们自己!
为了那点虚荣,为了那点富贵,你们就要把我往火坑里推!
拿我的终身幸福去换你们的锦衣玉食?你们好狠的心!
好自私的打算!”
“我告诉你!
也告诉那打错了算盘的老爷!
我鸳鸯虽然命贱,但志气不短!
我谁也不嫁!
别说宝玉,就是宝金、宝银、宝天王、宝皇帝来了,我也不嫁!
我这辈子,跟定了老太太!
老太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