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荣国府啊,真是花柳繁华地,温柔富贵乡。
可在这片姹紫嫣红之下,谁又知道藏着多少心事、多少暗涌、多少无法言说的叹息呢?
我们的故事,就要从那位虽已须渐白,却自认“情怀依旧似少年”
的赦老爷说起。
这一日,他凭栏远眺,暮春的风吹拂着他不再年轻的容颜,心中竟无端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怅惘与渴求。
是了,这满园春色,这如花美眷,为何总觉与自己隔着一层纱?他眼前蓦然浮现一个身影——那个常在老太太跟前,笑语嫣然、行事稳妥的鸳鸯姑娘!
“鸳鸯…鸳鸯…”
他喃喃低语,这个名字在他唇齿间滚动,竟品出了一丝清甜的滋味。
她那不卑不亢的气度,那清亮如水的眼神,那玲珑剔透的心思…更重要的是,她是老太太离不得的臂膀啊!
若得此佳人,岂不是既得红颜知己,又添事业助力?一念及此,贾赦那颗久历风霜的心,竟像少年郎一般,“噗通、噗通”
地狂跳起来,完全忘却了那横亘在他们之间的、如山岳般的年龄鸿沟。
这桩他自认“风雅无比”
的“心事”
,自然要寻一个“知心人”
去办。
而这人选,除了他那遇事毫无主张、唯夫命是从的邢夫人,还能有谁呢?
邢夫人听闻老爷这番“心意”
,真真是晴天霹雳!
她手中正捻着的佛珠“啪嗒”
一声掉在地上,一颗心直往下沉,沉进了那无底的冰窖里。
“老…老爷!”
她声音颤,带着哭音,“您…您这不是…这不是为难死我了吗?那鸳鸯,那是老太太心尖上的人,是眼珠子、命根子啊!
动了她,岂不是…岂不是要在太岁头上动土?老太太若知晓,天都要塌下来了呀!”
她仿佛已经看到贾母震怒的容颜,吓得浑身哆嗦。
然而,贾赦心意已决,那眼神里的炽热与势在必得,烧熔了邢夫人所有微弱的抵抗。
她只得怀着一颗七上八下、惶恐不安的心,去找那府里最是伶俐爽辣的琏二奶奶——王熙凤。
凤姐儿正在廊下吩咐事务,阳光洒在她明艳的脸上,跳跃着精明干练的光芒。
她手执团扇,轻摇慢晃,真真是顾盼神飞。
见邢夫人踌躇而来,脸上写着满满的“愁苦”
与“为难”
,凤姐儿丹凤眼微微一挑,心下已料定几分——必又是她那不省事的公爹,出了什么难题。
邢夫人挨挨蹭蹭地过来,吞吞吐吐,好不容易将贾赦那“求娶鸳鸯”
的惊世念头说了一遍。
凤姐儿一听,惊得手中的团扇险些脱手!
她瞪大了眼睛,仿佛听到了这世间最不可思议、最荒唐透顶的笑话!
“哎——呀!
我的好太太!”
凤姐儿一拍手,那声音又脆又急,带着无比的惊诧与劝阻,“您…您这话可是真的?赦老爷他…他怎么竟生出这般…这般‘奇思妙想’来?”
她急得连连跺脚,“那鸳鸯是何等人物?老太太一日也离她不得!
饮食起居,闲话解闷,哪一样少得了她?那简直就是老太太的‘定心丸’,‘安神汤’!
咱们若是贸然去求,莫说求不成,只怕立刻就要引动老太太的肝火,到时候雷霆震怒,你我谁能承受得起?再说鸳鸯那姑娘,看着温和,性子却最是刚烈有主见的,这件事,万万行不通!
老爷那边,还得太太婉言劝劝,这府里花儿朵儿似的丫头那么多,何苦…何苦去碰那最碰不得的一朵呢?”
凤姐儿一番话,情理兼备,字字恳切,只盼能点醒这懵懂的邢夫人。
奈何邢夫人早已被“老爷之命”
四个大字冲昏了头脑,凤姐儿后面那些“雷霆震怒”
、“刚烈主见”
,她全然未曾入耳,只那开头一句“奇思妙想”
,竟被她曲解出了几分“可行”
之意。
她心想:“凤丫头到底是年轻,胆子小。
这等锦上添花的美事,若办成了,老爷不知该如何夸赞我呢!”
如此一想,竟凭空生出了几分勇气,决意要亲自去当这个说客,成就这桩“好事”
。
邢夫人整顿衣裳,收敛心神,摆出自认为最是和蔼可亲的面容,一路逶迤,寻至鸳鸯所在之处。
只见鸳鸯正临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