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道门,一重重帘,仿佛没有尽头。
她的眼睛被那满目的富贵灼得生疼:
墙上那会自己“当当”
作响的“铁公鸡”
?吓得她心胆俱裂,疑是摄魂的妖物!
穿梭往来的丫鬟,个个穿绸裹缎,环佩叮当,行走间暗香浮动?刘姥姥慌忙缩起自己那双露出脚趾、沾满泥泞的破鞋,恨不能钻入地缝。
满室的金玉器皿、古董珍玩?那光芒刺得她头晕目眩,心中只剩下最原始的换算:这……这能换多少亩地?多少石粮?多少头肥猪啊?
终于,踏入了那传说中“总裁”
的领地。
暖阁里熏香暖融,凤姐歪在铺着锦绣的炕上,一身华贵的貂裘,云鬓间金钗闪耀,手中捧着一个黄澄澄、亮得耀眼的“小黄盆”
(黄杨木茶盘),正慢条斯理地撇着茶沫子。
那通身的气派,那慵懒中透出的威严,如无形的山岳,沉沉压在刘姥姥心头。
“噗通!”
刘姥姥膝盖一软,几乎是本能地跪下,一把将吓傻了的板儿往前推:“快!
我的小祖宗!
给菩萨一样的姑奶奶磕头!
磕响头!”
板儿早已魂飞魄散,只会像受惊的雏鸟般死命往她身后躲藏。
周瑞家的连忙上前,舌灿莲花,将那“祖传塑料亲戚论”
重新编织润色,说得天花乱坠,仿佛两家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至亲。
凤姐这才懒懒地抬了抬眼皮,那目光,如同最锋利的薄刃,轻轻刮过刘姥姥布满风霜的脸和那身寒碜的衣裳,唇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
她放下茶盘,朱唇轻启,声音如珠落玉盘,却字字句句透着疏离与机锋:
“亲戚们原该常来常往才是,只是长久不走动,情分也就淡了。
知道的呢,只道是你们嫌弃我们这府里规矩多,不肯常来;不知道的,还只当我们眼里没人,瞧不起穷亲戚。
唉,外人只看着我们烈火烹油、鲜花着锦,哪里知道这大户人家也有说不出口的艰难处,说出来,只怕也没人肯信罢!”
这番话,字字如冰针,扎在刘姥姥心上。
为了那救命的二十两银子,她咬碎了牙往肚里咽!
悲苦瞬间涌上,未语泪先流,声音带着孤注一掷的凄怆:“姑奶奶啊!
您这话,真是折煞老奴了!
我们哪里敢嫌弃?实在是……实在是穷得连西北风都喝不饱了啊!
您看看这孩子!”
她一把拉过瑟瑟抖的板儿,“饿得只剩一把骨头了!
家里……家里的灶台冷得能照见鬼影!
若非走投无路,山穷水尽,老奴就是脸皮厚过城墙,也不敢来玷污姑奶奶的眼啊!
姑奶奶您慈悲!
您拔下一根汗毛……”
她仰起脸,泪水混着绝望的祈求,“也比我们穷人的腰杆子粗壮千万倍啊!”
“噗嗤……”
凤姐一个没忍住,险些笑出声,慌忙用帕子掩住嘴。
这老村妪,话糙理不糙,倒也有几分直白的趣味!
眼角余光瞥见周瑞家的微微颔示意,她面上的冰雪瞬间融化,换上一副悲天悯人的神情,仿佛九天仙女垂怜尘世:
“唉,听着就让人心酸。
也是可怜见的。”
她轻轻叹息,如风吹落花,“昨儿太太刚巧给了我一笔银子,是给丫头们裁衣裳的,二十两整,还未曾动过。
你们若不嫌菲薄,就暂且拿去救急罢。”
她转向身边一个清丽干练的丫鬟,声音恢复了几许当家人的利落,“平儿!
去,把昨儿那包银子拿来,再取一吊钱,给这姥姥雇个稳当的车回去!”
平儿应声而去,很快捧来一个沉甸甸的青布包袱。
那白花花的银子落入刘姥姥粗糙如树皮的手中,那冰冷的触感,那沉甸甸的分量,让她恍如梦中!
二十两!
足以让全家熬过严冬、看见春光的巨款!
巨大的狂喜冲击着她,她几乎要五体投地,感激涕零的话语如决堤的洪水:“阿弥陀佛!
姑奶奶!
您真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转世啊!
您的大恩大德,老婆子来世做牛做马也报答不完!
我回去就给您立长生牌位,日日焚香祷告,祈求老天爷保佑您福寿双全,公侯万代!”
这番朴实无华却炽热滚烫的感激,竟奇异地熨帖了凤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