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殡仪馆的夜,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死寂。
没有车水马龙,没有人声鼎沸,只有中央空调系统低沉的、永不停歇的嗡鸣,像某种巨兽沉睡时的呼吸,填塞着走廊与厅堂的每一个角落。
空气里永远弥漫着一股复杂的味道——消毒水试图掩盖一切,但底下那股更顽固的、混合着蜡油、香烛、陈旧织物以及某种难以名状的、属于“终结”
本身的气味,总是丝丝缕缕地渗透出来。
林凡靠在遗体整容室外的走廊墙壁上,冰凉的触感透过薄薄的保安制服传来。
他打了个哈欠,抬手揉了揉有些干涩的眼睛。
凌晨两点,正是人最困顿的时候。
这是他在这家殡仪馆担任夜班保安的第三个月,按理说,早该习惯了这里的氛围。
但有些东西,似乎永远也习惯不了。
比如,那股无论怎么通风都挥之不去的、若有若无的寒意。
比如,那些总在眼角余光里一闪而过的、模糊不清的影子。
比如,此刻正隐隐传来的、极其细微的声响。
“沙……沙……”
像是有人穿着软底布鞋,在远处光洁的水磨石地面上轻轻走动。
又像是……某种粗糙的东西,在缓慢地摩擦着墙壁。
林凡猛地抬起头,警惕地望向走廊尽头。
那里只有应急灯投下的、绿油油的、微弱的光芒,勾勒出空无一人的通道。
声音消失了。
是错觉吗?还是老鼠?他给自己找着理由,但心脏却不听话地加快了跳动。
他握紧了手中的强光手电,金属外壳冰冷坚硬,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安全感。
夜班保安的职责并不复杂,定时巡逻,检查各区域门锁,监控屏幕,处理一些简单的突状况——虽然在这里,所谓的“突状况”
往往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性质。
和他一起轮值的,还有一位经验更丰富的老师傅,老张。
此刻老张应该在监控室打盹。
林凡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迈开脚步,开始又一次例行巡逻。
殡仪馆的主体建筑结构像个巨大的“回”
字形。
中央是告别厅、休息区等公共空间,四周环绕着一条长长的环形走廊,连接着遗体接运通道、冷藏间、整容室、火化车间以及他刚刚离开的监控室。
他的巡逻路线,就是沿着这条环形走廊走一圈。
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被放大,显得格外孤单。
两侧是一扇扇紧闭的门,门牌上标注着不同的功能。
有的门后面,是绝对的冰冷与寂静。
当他经过遗体整容室门口时,脚步不自觉地顿了一下。
这间屋子,总是让他感觉不太舒服。
不仅仅是因为它的功能,更因为里面那面巨大的镜子。
那是一面老式的、镶嵌在整面墙上的水银镜,边框是厚重的、颜色暗沉的实木。
据说这镜子有些年头了,比殡仪馆本身的历史可能还要久。
镜面因为年代久远,边缘已经出现了些许斑驳的水银脱落,留下一些模糊的、无法映照的斑点。
平时,这镜子用一块厚重的深紫色绒布罩着,只有在需要为遗体整理仪容时才会揭开。
此刻,绒布自然是垂落着的,将镜子完全遮盖。
但林凡却总觉得,那绒布后面,似乎有……什么东西。
一种被注视的感觉,若有若无,如芒在背。
他甩了甩头,加快脚步,离开了整容室门口。
巡逻到火化车间外侧的走廊时,那股奇怪的“沙沙”
声又隐约响了起来,这次似乎更近了一些。
他猛地用手电光柱扫过去,光线刺破昏暗,只照亮了空荡的墙壁和地面。
什么都没有。
林凡的后颈有些凉。
他几乎是小跑着完成了剩下的半圈巡逻,回到了相对让人安心一些的监控室。
老张果然歪在椅子上打着盹,头一点一点的,出轻微的鼾声。
监控屏幕上,十几个小格子分割显示着馆内各处的实时画面,大部分区域都静止得像一张张黑白照片。
林凡给自己倒了杯热水,捧着温热的杯子,试图驱散那股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寒意。
他坐在另一张椅子上,目光无意识地扫过监控屏幕。
突然,他的目光凝固在其中一个画面上。
那是遗体整容室的监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