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富假意宽慰:“曹老哥,看开些。天下之大,生意不止江北一处。松江府不还有西夷人?把丝绸卖给他们便是。”
“西夷?”曹少安几乎哭出来,“他们能吃下多少?杯水车薪啊!”
韦富道:“真赚不到钱,老哥,你把作坊给关了,反正这天下乱糟糟的,先不要想赚钱的事,保住一家老小的性命最重要。”
“韦老弟,你说得轻巧,关了作坊?朝廷的税赋、锦衣卫的‘孝敬’、上下打点的开销、一家老小几百口人的嚼用…哪一样停得了?老哥我看着光鲜,但这织机一停,全家都得喝西北风!”
忽然他眼中闪过一丝疯狂道:“这南北怎么还不真刀真枪打起来!打起来,天底下就剩一个规矩,管他是大同还是大明,我们也好安心做生意!现在这算什么?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
韦富内心深以为然,但面上不显,只是含糊点头。他也觉得这场战争早点打起来的好,现在大同社一套规矩,朝廷一套规,他们要孝敬官员,大同社又要保护工匠,他们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怎么做都是错的。
“各位掌柜,久候了!”锦衣卫指挥使祖泽润大步流星走进来。
众商贾慌忙起身行礼:“参见指挥使大人!”
祖泽润在主位坐下,开门见山:“今日请诸位来,只为一事,朝廷发行债券,利息优厚,年息一成,到期还本。这是给各位寻的一条生财之道,非是摊派。”
他话说得漂亮,但眼神扫过众人,意思不言自明,这债券必须要购买。商贾们心中叫苦不迭,脸上还得挤出笑容。
曹少安抓住机会,立刻大吐苦水:“大人明鉴!非是我等推诿,实是…实是江北大同贼寇欺人太甚啊!”
他竹筒倒豆子般将“禁奴令”之事说了出来——如何被报刊抹黑,如何被要求证明非奴工生产,如何被退回几十船货物,损失惨重,经营维艰。
祖泽润初闻此事,眉头紧锁。他这段时间忙于处理表弟吴三桂的丧事,和监控福建大同军动向,对金陵的变化尚未深入了解。他详细询问了在座几位大商贾,了解事情的原委之后,脸色愈发凝重。
五月,澎湖海战,福建水师重创,吴三桂战死。
八月,大同社发动舆论战,颁布“禁奴令”,切断江南主要布匹贸易,再一次重创了朝廷的税收。
这两件事发生的时间如此接近,绝非偶然!祖泽润敏锐地嗅到了战争的气息。
“本官知道了!”祖泽润霍然起身,再无心思与这些商贾周旋。他一挥手,早已准备好的、盖着天子玉玺的债券文书被手下强行塞到每个商贾手中。
“债券数额已定,诸位掌柜尽快将银两解送户部交割!本官有紧急军务,先行一步!”说完,不顾商贾们错愕和哀求的目光,带着亲随匆匆离去。
曹少安看着手中债券,数了一下一共的面额,共五万两。他眼前一黑,差点晕厥。
其他人也如丧考妣,哀叹连连。韦富看着自己那“三万两”的份额,心中也在滴血,这笔“无妄之债”足够他肉痛许久。他内心也和曹少安一样在哀嚎:这仗,快点打起来吧!
祖泽润离开南镇抚司,马不停蹄直奔首辅侯恂府邸。他将商贾们的控诉和自己对大同社“禁奴令”以及他认为大同社可能要发动对江南的进攻猜想说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