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把一瓣晶莹剔透的橘子递到她嘴边:“过一天,算一天。”他没说那些藏在心里的担忧——凤皇体内被赶走的墨绿色雾气究竟是什么,茶店香炉为何会有净化之力,还有中原方向那道随时可能再次亮起的光河,是否正耐心等待着某个时刻。这些都像悬在头顶的剑,锋利而冰冷,可他不想在这样的傍晚说出来,搅乱这份难得的安宁。
梧桐咬下橘子,酸甜的汁水漫过舌尖,顺着喉咙滑下去,留下清清爽爽的余味。她看着齐乐专注的侧脸,夕阳在他睫毛上投下浅浅的阴影,鼻梁挺直,下颌线柔和。忽然觉得,就算明天天塌下来,只要能这样坐在一起晒晒太阳,看看晚霞,好像也没那么可怕。
有天夜里下了场小雨,淅淅沥沥的,打在青瓦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像谁在耳边轻轻哼唱着古老的歌谣。梧桐被雨声吵醒,摸黑走到外间,看到柜台后还亮着一盏小小的油灯,齐乐坐在那里,手里拿着那本《山海经》,指尖却没有翻动,只是停留在建木的插画上,眼神沉沉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睡不着?”她放轻脚步走过去,坐在了他的身旁,头枕在他的肩头,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茶香。
齐乐伸出一只手握住她的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传过来,暖融融的:“在想,或许建木最初的样子,不是什么撑天的神木,只是棵普通的树。”他低头看着插画上枝繁叶茂、遮天蔽日的建木,声音很轻,“就像这茶店门口的梧桐,安安静静长在那儿,春天发芽,夏天开花,秋天结果,挺好的。”
梧桐把脸埋在他背上,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一下,又一下,雨声仿佛被隔在了很远的地方,变得模糊而温柔。“那等这事结束了,我们就种棵树吧。”她轻声说,声音里带着点困倦的沙哑。
“好。”齐乐反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指尖穿过柔软的发丝,“种在建木曾经扎根的地方。”
雨停的时候,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淡淡的晨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梧桐靠在齐乐肩头重新睡了过去,呼吸均匀而绵长。齐乐轻轻合上书,目光扫过角落里的青铜香炉,香炉上的薄灰似乎又厚了些,然后落在梧桐恬静的睡颜上。他知道这样的安宁只是暂时的,像雨后的彩虹,绚烂却短暂。可只要能多留一天,他就想牢牢抓住,把这片刻的温暖,酿成能支撑往后漫长岁月的甜。
凤皇不知何时醒了,蹲在旁边的柜子上,黑豆似的眼睛望着他们,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咕咕声,像在无声地叹息,又像在默默守护着这来之不易的、短暂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