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之‘招魂礼’为‘礼’,合为《洛阳地肺诊断书》,刻印成册,三日后陈于朝堂。此书不辩,不骂,只列事实与时序。若臣言不验,愿受廷杖。”
汉献帝缓缓点头,眼里有疲惫,也有一种近乎倔强的清醒:“准。”
杨彪转身,盯着那八块板良久。最终,他拱手:“三日之期,杨某不再以言逼。军师若能以‘礼’安我心,以‘证’服我目,以‘书’顺我理,杨某自当以‘正’相随。”
董承没说“准”,也没说“不”。他只是低低出声:“三日,臣等看。”
曹操这才笑了一笑,那笑里没有轻松,却有锋。有锋,便可上前。
……
傍晚,风又起。郭嘉回到内帐,唤来杜匠与礼吏,开始编制“诊断书”的第一卷。他让匠妇把八块影板拓印成纸,纸上再以炭笔补线,角度以阿拉伯数式——不,他不叫名,只以“横划”标记——一句句标注。又把土、石、水三样的“色、味、纹、声”写成四句,配上取样处小图。他把愿书里的句子择三十条贴入书后,不署姓名,只标“愿字一”“愿字二”……他写到“愿字九:求无病”,笔尖停了一下,才往下写。
荀彧提灯入内,看他伏案良久,轻声道:“你让礼、民、证站在一处,杨太傅的执念已松。”
“执念不坏。”郭嘉写字不抬头,“坏的是执念里只有‘城’。现在他看见‘人’了。等他再看见‘证’,他会让‘城’退一步。”
“董承呢?”荀彧问。
“给他位子。”郭嘉写完一个“策”字,抬起眼,笑意薄,“监祀使——你已经同意了罢?”
“同意。”荀彧也笑,“你这本《诊断书》,封面题什么?”
郭嘉揉开指节,缓缓写下四个字:“《洛阳地肺诊断书》”。写毕,他闭目一瞬,像把一口气从胸底慢慢放出去。那口气有铁味,带着龙煞未尽的疼。鸩在旁看他,他抬指按了按胸口,压下将至的咳。
“明日还是灯?”鸩问。
“明日是‘针’。”郭嘉睁眼,眼底一线光很冷,“今天找的是肺,明天要找‘针口’——能把这口‘痰’刺破的地方。”
“哪里?”荀彧顺口问。
“城南旧渠与洛水汇处,”郭嘉低声,“今日灯影那里最‘飘’,不沉也不扬。那里像一口小小的呼吸孔。若能在那儿开一个泄槽,城气可暂时一松。”
“开槽?”荀彧眼神一凝,“以水为针?”
“以水为针,以渠为线。”郭嘉把“诊断书”封好,“神工罗盘要用,杜匠要领人开一个‘试槽’,夜里看水走,天明再定。”他说着终于咳了一声,喉间铁烬味顷刻漫开。他拿帕子掩住,抬眼的时候又是清明,“文若,记一笔:若试槽可行,迁都不说‘弃宗庙’,只说‘养宗庙’。太傅的心,会再松一分。”
“记了。”荀彧点头。
……
是夜,城南旧渠。月上薄云,洛水无声。杜匠带人以快铲开一条手臂宽的浅槽,从旧渠引一线细水向一片塌陷的低地。槽才开了三尺,地里忽响一声极轻的“吱”,像哪里破了一层脆薄的膜。随即,水线忽然细细颤了一下,竟不按槽走,向旁边的土里钻。杜匠一愣,正要上前看,鸩已拽住他:“别动。”
她俯身,把灯放在槽边。火苗抖了两抖,忽而直起半寸,再次被压下去。她看着这极细微的变化,目光一亮:“它在‘呼吸’。”
“什么?”杜匠没听懂。
“地肺。”鸩不解释,挥手让两名匠作把槽再开一尺,并把侧边堵住。水再次试探,果然沿着新槽流走一段,随后又抽成细线,钻入另一处土层。像是下面确有一口看不见的细孔,正在“吸气”。
“记。”鸩冷静吩咐,“角度、时间、土性、浸没速度。”礼吏咬着笔在板上飞快记录。鸩取出小型罗盘,指针微微颤,她心里已经把这口“针眼”记住——明晨要给郭嘉看。
三更过半,鸩带人回营。她刚掀帘,便看见郭嘉坐在案前,手边那本封着“地肺诊断书”的册子刚合。烛影下他的面色比白日还要白,嘴唇却压着一线笑。
“找到了。”她把槽口的记录放到案上,“城南旧渠——有‘针眼’。”
郭嘉拈起记板,快速看完。指尖在“浸没速度:一寸一息”一行下轻轻一敲。他合板,眼里的光亮了一寸,“针口在,‘针’就能下。明日早朝之前,先让水走一夜,观其‘痰’能泄几分。若火沉稍起,这一页,可以写进‘证’。”
“你撑得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