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鸩轻声问。
“撑不住也要撑。”郭嘉起身,走到帐口,掀帘望一眼南方,“三日之约,第一日——‘证’已立半幅。”他回身坐下,提笔在“诊断书”的卷末添了一行小字:“附记:南渠试槽,水为针,夜试有效。”写完,他把笔搁住,终于止不住地咳了几声。鸩递来药丸,他摆手未接,只抬指按胸口,把咳硬生生压回去。
“奉孝。”帐外有脚步,曹操掀帘入,“夜里闻南边有动静,是你的人?”
“试槽。”郭嘉点头,“主公,明日请人盯住董司空,不必拦他看——让他看。”
曹操琢磨了一瞬,笑意没在嘴角,只在眼底闪了一下:“你是要他亲眼看见‘礼’之外还有‘理’。”
“是要让他看见,‘理’正在护‘礼’。”郭嘉折好“诊断书”,封缄,“明日午后,把这半册给太傅先看。夜里——招魂之礼的‘告文’我来写。”
“好。”曹操沉声应下。他看了他半晌,忽然道,“奉孝,你这是在给一座城把脉。”
“是。”郭嘉嘴角极浅地弯了一下,“也是在给一个时代——开一剂药。”
帐外风更深了。远方的夜像一张缓慢翻动的纸,洛水在纸下无声流。城南旧渠那里,一线细水正在另一口看不见的“针眼”里呼吸,像一个连夜未眠的病人终于吐出一口痰。地底深处,某个听不见的低鸣轻轻动了一下,未至于消失,却不再那么窒闷。
第一夜,《洛阳地肺诊断书》的封皮墨迹未干。郭嘉收灯熄火,手指还搭在封缄上,像把一枚棋子按在棋盘中央。他知道,明日要把“针”扎得更深,后日要把“礼”扎得更稳。三日之期,已经走过最难的第一步。
而在行在最外的一角,杨彪披衣未眠。他坐在槐下,看见南边极微的一点潮湿的亮。那一点亮与他心里的某个结动了一下。老臣把笏端抵在膝上,长久不语。良久,他吐出一口气,像承认了一件事:城可以暂且不在,人不能不在;礼可以换一个地方点火,正不可灭。
夜快尽的时候,愿墙前又多了几张纸。有孩童写着“求不饿”,有老兵写着“求不丧”,有老妇写了“三日无米”,字都歪,意思却直。纸角在夜风里轻轻抖动,和不远处八块青板上的火影一样,告知着明日要写进“书”的另半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