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必嘲笑吾等信‘妖术’。”
“所以我们要的是‘术’之外。”郭嘉笑意很淡,“明日四更,八盏灯——城四正、四隅——同时起,八位礼吏同时绘影。石刻匠对照灯影刻在青板上,连成图谱。《烬地图》要一眼能看出火之‘沉’、影之‘坠’,按方位排布,拴在一块板上,给太傅看。”
“他会看懂?”曹操挑眉。
“他不一定懂‘气’,但他懂‘证据’。”郭嘉直视曹操,“太傅不是坏人,他信的东西只有一个字:‘正’。我们要把‘正’给他看——正当的取证、正当的礼印、正当的陈述。先把他的心稳住。”他顿了顿,“董司空那边,愿墙今晚已立,暂时平稳。明日早起,司隶去收愿书,择三十封给太常。”
曹操沉吟一瞬,忽然轻笑:“你把礼、民、证排在了一条线上。”
“那条线的尽头,是陛下。”郭嘉看向帷幕,“明日午后,请陛下先看民,再看证,再看礼。”
“准。”曹操站起,抬手把盔甲扣上,眼里掠过一线明火,“我去调兵给你护场。别让某些‘执念’把你的灯吹灭。”
……
天微白时,洛阳的八处灯位同时起火。城北北邙脚,城南平阴门、城东含嘉仓、城西洛水堤,各两盏一列,由礼吏分别记录。鸩分队巡查,二十名兵卒拉绳作界,杜匠带等匠人以石粉、青板作底,描影刻线。
东城含嘉仓遗址,廊道残柱像支离的指骨。礼吏把灯置于残柱阴面,火焰像昨日一般伏低。老匠杜把青板平放在地,由礼吏拿过角尺与量规。量规是神工所制,一端刻了圆弧角度,一端是微刻的刻分,能把灯影的“坠角”精准记录。杜匠把影线对准中轴,慢慢转盘,口中念:“三十七度,三十九度,四十一度……四十二停。”他的声音里没有惊奇,反而有种久病成医的熟:“比北邙重。”
“记。”礼吏落笔。另一名匠在板的一角刻下:“东·仓·坠四十二”。
城西旧堤那一处,洛水边隐约能闻到一股湿冷的气。兵卒在泥里踩出印,泥印边缘立刻渗出淡淡黑水。鸩蹲下用刀尖挑一丝泥,放在鼻端闻,不悦地皱眉:“锈里带‘腥’,似血气。”
“曾死人。”跟随她的年轻兵卒面色发白。鸩淡淡抬眼扫他一眼,那目光把他紧张的呼吸“压”了下去。她站起,朝礼吏点头:“按规。”礼吏放灯、测角、描影。角度稍轻一些:“三十五。”
“水门轻,是肾衰。”鸩心里记下郭嘉昨夜说的话,转身看向堤外废弃的石码头。码头上刻着半截没读完的“洛”字,像一个被打断的名字。
南城古井旁,来了许多流离的百姓。司隶按曹操令,拉出一条线,搭起“愿墙”。愿墙不过是几块粗糙木板拼接,上面挖了孔、穿了绳。某个老妇提着卷得发黄的布条,上书:“求我孙无疫。”她不识大字,只让同队一个逃难书生写。书生写到“疫”字时停了停,抬头看那孩子一眼,才把字落下。又有一名断臂的男子,用牙咬着笔杆,慢慢写下:“求有饭,求不征。”一笔一顿,笔迹像石面上刻出来。木板上将将钉满百姓的“求”,风过时,纸角齐齐翘了一线,犹如一面密密麻麻的旗。
董承的人从远处来,见“愿墙”便皱眉,“扰民。”他抬手欲呵斥,被司隶挡住。司隶躬身:“监祀一职,日后若立,必以董司空为主。今日愿墙,为取‘民意’,非求名。”那人“哼”一声,冷冷丢下一句:“三日后看你们如何圆。”便回头走了。
午时将近,八处的角度都取完了。礼吏们背青板回行在,杜匠带匠妇把影线用青粉加深,再以薄刃划刻。八块板拼在一处,就像把四正四隅的八扇小窗并列起来。每一扇窗里,火影都向下坠,只是角度有高有低。郭嘉负手站在板前,沉默良久。
“这像一张肺叶的片子。”荀彧无声走到他身旁,低声道,“西南略轻,东侧坠重。若据此,城东仓脉病最深。”
“胃先坏,肺再病。”郭嘉掀开一页草稿,指在上面滑了一下,“仓火沉,民求食,愿墙上求‘饭’者多,关关相扣。”他转头看荀彧,“文若,劳你压一压‘言官’。”
“允。”荀彧颔首,目光又落回青板,“此图要起一个名。”
“《烬地图》。”郭嘉淡淡道,“烬,是烧剩的,也是未散的。”
荀彧看他一眼,忽然笑了笑:“名得好。”
礼吏把土样、石样、水样摆在案上,朱泥封口,印泪尚未干。郭嘉俯身,按序嗅、看、触:土中有焦黑与红锈掺杂,石片有龟裂纹,水有细微铁屑在光下闪。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