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拢——不打人,抱人。另一侧,麻绳自棚里“嗡”地弹出,欲拉倒“公封”案。鸩挑杆一转,竹竿顶端“油麻”忽然散成絮,铺在绳上,绳一黏,力尽半成。
“封,不以刀。”刘晔目光冷,抬手示意吏胥开“公封”。吏胥持红绳、黑签,将草垛逐一打捆标号,号旁写“抽验”,并在“市易簿”空栏处标“照验未合,暂押”。他一句“不合”,将对方“价”先按在纸上,而不是按在人的头上。
忽有一声极细的“叭”,像竹裂。人丛中一只手抬起,袖口下露出一柄暗笔,笔尖下藏针。那针不是杀人的,是刺破“公封”。针尖刺向“市易簿”的尾页——只需一点,账即作废。
“别——”葛三喉的吼已来不及。一个城门力士从侧边撞上去,硬生生用肩把那只手撞偏。针没刺中簿,却刺入他的肩窝,血花溅出,不多,正好落在“抚恤录”的页角——殷红晕开一个指甲大的汪。
少年唤“小安”。去年从北市挑柴谋生,今春被葛三喉拉到“城门力士”里,第一件活是举牌子,第二件活是喊“惊”。他倒下前只看见两样东西:一个是王师旗在风里轻颤,一个是“抚恤录”上自己的名字——被血浸得更清。阿芷不在,但她教过的“止血结带”在同伴手里运转灵巧:压、塞、缠,一气呵成。小安却只喘了一下,笑,低声道:“……这本书,也记我的名?”
“记。”刘晔目光一紧,按住簿页,“第一名。”
血,不必多,足够把纸压重一分。
鸩掀开斗笠的边,指尖一勾,将暗笔主人的手腕扣住,回擒向背。他身后两名夜行人把麻绳交叉一拽,将“客商”的“借粮棚”绕了两圈,封成一个又一个“草囊”。“封押”两个字,首次从殿前移到郊外,变成绳、签、簿、血组成的四重网。
“市易簿呢?”刘晔抬眼,声音不高。
“烧了。”客商冷笑,露出门牙上的一处黑,“你们爱纸,那就没有纸。”
“有。”刘晔抬手指向牛车——那是护运队昨日退回的空阁。他翻出“行军簿”与“市易簿”的“影签副本”,一道一道对照草价与牙牌标注的日程,背书出“草料异重”“价差异常”的条目。他不与人辩,只与“副本”对。副本是昨夜刚立的新制:王师三书各留一“影签”,不留在衙内,留在民间三处——市坊、寺庙、学舍,互为照镜。
“封押”就此定形:封的是账,押的是口;封的是价,押的是名。
半个时辰后,“公封队”押回两名主犯与三名从犯,草价簿残页、暗笔及麻绳样本一道送至殿前。小安被抬回太常寺,肩窝处血已止,脸色白得像纸,嘴角仍挂着不合时宜的笑。
——
殿前“封押”继续进行。
礼官唱“验”:把“军棚”所获物证置于“纸谷”之前,清议为首者先取样,扇尖挑起那截劣麻,眉峰微动。刘晔递上“影签副本”,把“价差异常”的三条贴在白榜“市易簿”一栏。百姓哗然起,非是起哄,是“看见了”的噪。为首儒冠拈笔,在“封账案”上重重按了一方朱印:“此乃‘奸商挟义’,非‘王师扰市’。”随后,他移步至“封口案”,在愿书簿“守礼愿”下添了一句小字:“清议自检随从,不挟声势。”
“戏”,到此处反客为主——“清”自束、“商”自露。郭嘉低低吐出一口气,眼神滑过帘影。少年天子静坐如初,指尖却在案上极轻地按两下——他懂:账前讲坛不是“辩输赢”,是“立轻重”。轻者先、重者后;水先、医后、征夫再后;账先、言后、刀最末。只要“先后”在,他就能稳住一口气。
程昱在旁,冷道:“滴水不漏。”
“表演。”荀彧道。
郭嘉点头:“是‘表演’。不演,天下看不见‘秩序’长什么样;不滴水不漏,坏人就会借一滴水淹你。今日之演,是教人;明日不演,是用人。”
“那血呢?”程昱目光沉一寸,“纸谷里毕竟也有血。”
“血写在‘抚恤录’上。”郭嘉看向太常寺方向,“第一名,写小安。”
话音未落,阿芷已携“抚恤录”入场。她将簿置于“王师三书”之上,开卷第一条,亲书:“城门力士安某,年十八,护印受刺,血染簿角。给抚恤银二十,恤其母,葬以官器,不敛于草。”她的笔不是美字,是一笔一划的稳。她写完,抬眼对帘影轻声:“陛下,请落印。”
帘后少年静了一息,起身,执小印,落在“抚恤录”第一条尾。他下印时手不再抖,印虽小,重却由他掌。他忽然觉得胸口那一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