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滴水不漏的“表演”,染血的功劳簿
晨光未劲,许都殿前已搭起一座“纸谷”。
三张巨幅白榜——军需账、仓廪账、护运账——像三面山壁并列;其前横陈三案,案上各置“封缄匣”“影签册”“愿书簿”,朱绳为界,黑签作钉;左右又设两座小案:一曰“封账”,一曰“封口”。“封账”供清议按印,“封口”供在场言者署名。案角各有一盏小铜炉,炉中不燃沉檀,只温朱砂与封蜡,气味清而不腻。
王师旗立在石阶之下,赤地黑边,风过便如呼吸。净水牌分立四市口,缸中水面映朝光,一寸青白。城门力士列在外环,葛三喉腰别竹笛,手执短锣,一声不敲,只以笛尾点地,节拍藏在脚底。虎贲卫隐在石柱阴影,木尺、绳索替代钢刃,刀皆束鞘不见光。太常寺礼官携唱册立中线,刘晔与诸账官分坐左右,阿芷青衫在“封口”案旁,袖中银针如鱼,未露。
帘后少年天子在影中起身,掌心仍微凉。他目光先落在净水的亮,然后移到“王师十律三约”的尾印上——昨夜亲手按下的小金印。那一刻,他记起“水有味”,记起“印有重”。他抬手,压住胸口的一寸空。
钟鼓三通,礼官唱:“启——封押!”
郭嘉前出一步,拱手道:“臣遵诏,以‘封账’、‘封口’并行——滴水不漏,言出皆可追。”
他摊开第一卷“影签册”,对清议四人一揖:“三位山壁,诸公先择一壁按封;其上诸条,凡今后三日欲问者,先在此处以朱签标识,臣同账官即以黑签注解,三日后再赴殿内对剖。”
为首儒冠略一沉吟,拈朱笔于“仓廪账”上连点三处:牙牌迟滞、净水开支、粮折价率。朱痕红亮。刘晔即于旁下黑签,写“影签覆核”“里正分责”“价由市易簿校准”。黑签不争辞,只保“可查”。人群中不知谁低声道:“纸上有路。”
又开“封口”。阿芷将愿书簿推至案前,抬眼平声道:“言者先名,名后言。诸君若愿不署名,亦可——但不登坛。”她把朱砂盂推近,为首儒冠执笔在“守礼愿”“守名愿”下落了第一笔。其余三人随之。朱印一落,清议背上自负之担,围观百姓的眼神由看戏,微微转为看账。
郭嘉向礼官作色:“唱——律。”
礼官展赤边白绫,朗读“王师十律三约”。读到“六不挟‘清’以乱、七不夺‘愿’以威”时,众人侧目——这两条把“言”也纳入律;读到“三约:先净水、次医药、后征夫”,市坊妇人们便有了笑声——不尖,只像喘出的一口气。
“封押”如流水,滴水不漏。每一道流程,都有“见证”:清议按封、账官注解、王师立界、太常寺唱礼、百姓旁观。戏台在纸上,血不必见。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第一阵沙哑的锣声——“警一”。葛三喉未动,短锣只轻轻撞了一下机括般的石缝,声低而稳。他眼角斜扫,仿佛看见风里有一尾极细的影子轻飘而过。
“成皋使者再请‘清议’北去。”探骑跪奏,“言:‘大道之坛,风正而不藏;许都之坛,纸可伪而人可演。’”
人群轻哗。郭嘉只是笑:“奉告——‘风正在城,纸不藏人;三日之坛,账在前,言随后。’若彼诚来讲,请先在愿书簿上署名。”礼官随即朗声复述,声如铁划瓷。
清议四人相视,为首者微一点头:“请使者三日后赴会。”
第一阵风,被纸压住,吹不动火。
——
封押过半,“军棚”那一边的缝,正悄悄撕开。
城北成皋东侧,一处草垛林立的“客商军棚”,照“纸谷”程序亦需封押:市易簿核价、牙牌影签对照、护运支取登记。刘晔遣两名账官携吏胥与城门力士三十人前往,设“公封”。郭嘉没让虎贲卫持刃,只令“王师三书”随行:行军簿、抚恤录、市易簿——以“书”为锋。
鸩披斗篷先至。他绕棚两圈,闻到潮草与旧油混出的腥酸,又嗅出一种掺假过的豆饼味——喂马的草料掺了湿饼,重则价高。他把指尖按在草束上,拔下一截麻绳轻折,纤维粗劣,不是官监。眼底冷光一掠:这“军棚”,不是军;这“草价”,不是价。
账官按程序宣示:“市易簿见示——”
棚中“客商”戴宽沿斗笠,笑不达眼,掀出一册,册页新亮,墨色均匀。刘晔的吏胥翻一翻,眉梢微动:太新,且太整。正在此时,一名假作挑夫的“清客”从人丛里探出扇骨,扇背利芒如线,直取账册。葛三喉喝一声“坐”,短锣“呯”的一记沉响,城门力士两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