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夜半鸣角’——送文的人看见,会觉得我们在认真做账,不在大言。
镜一换,士人先静,豪右先定。”
乌衣沉默片刻:“奉孝,若对方再起一镜——把账刻在祠墙,借‘汉’字把光照得更直呢?”
“那便再换。”
郭嘉露出一丝极淡的笑,“他写‘宗庙在心’,我写‘宗庙在礼’。
他写‘不在地’,我写‘在秩序’。
以名对名,以事对事。
他的镜,是‘仁’的镜,我们的镜,是‘秤’的镜。
秤秤得住米,仁也就落了地。”
乌衣道:“密令,可有底线?”
“有三条。”
郭嘉道,“一,不杀护粮之人;二,不毁义粥之棚;三,不触宗庙之祠。
你若犯此三者,‘鸩’散。”
乌衣抱拳:“谨奉。”
“再加一条。”
郭嘉顿了顿,“若必须杀,杀‘假诏’之手,杀‘夜半乱角’之,杀‘水下换簿’之奸。
其他,一概不动。”
“记了。”
乌衣抬眼,“刃从何试?”
郭嘉把罗盘轻轻一扣,针尖在铜面上颤了一下,又止住:“今晚先试‘夺声’与‘断路’,薄刃探边。
‘止水’留到三更,‘换镜’明日午时。
去吧。”
乌衣退下。
灯影一收,影子仿佛跟着薄了一指宽。
横巷深处,“鸩”
的小堂开在一间废盐铺的背面。
堂中无神,无香,只有三面空墙。
一面墙上挂着三道麻绳:一根表示水,一根表示路,一根表示声。
乌衣手里捏着四枚封泥,把“水、路、言、心”
各夹入一只小皮囊,按序分给四个头目。
“‘止水’——灰带,去孟津下流。”
乌衣对一个肩窄的男子道,“‘断路’——青带,去成皋旧桥;‘夺声’——白带,去两营外沿;‘换镜’——帛带,去仓司门下,催短簿。”
灰带名石狎,回以一个几乎看不见的笑:“河里是我的家。”
青带名戚九,擅制机关,捻了捻指尖的茧:“木驴不伤马,倒像是我小时候磨的木槌。”
白带名嫣栖,是个女子,眼角生风:“吹‘缓’易,断‘谣’难。
好在我会讲‘屠夫听得懂的三句话’。”
帛带名文见,旧时是书手,写得一手赶路的小楷:“我去催账,不敲锣。”
“再记密令。”
乌衣压声,“三不杀,三可杀。
今日先不用最后一条。”
四人齐应,散作四道影。
夜半前一刻,洛西护驾营外沿,霜已凝。
白带“嫣栖”
垂袖立在栅外,手里捏着三枚薄薄的铃,铃嘴比豆粒还小,内里被盐水浸过,外裹一层极薄的冰。
她把铃各挂在三处风口。
风过,铃不响。
角一鸣,铃口内的冰裂,“嚓嚓”
两声,细得要贴耳才听见,却直刺人牙根。
吹角的兵被这声音刺得一抖,竟把嘴一歪,角声走了调,成了三短一长。
第二处,两个少年兵偷学吹角,夜里手痒,想吹一记胆。
刚含嘴,铃碎音入骨,身边的老卒抬手就按住角喇叭,低骂一句:“夜里不准鸣角!
你能跑得过军法?”
第三处,角棚后,嫣栖把一张薄薄的纸塞在角架底下,上写“今夜三短一长为‘停’”
,字小,笔快,像风在沙地里划过。
等一个营里的人都无意中看过这张纸,这个“停”
的节拍,便会在每个人的肩胛里生出一根看不见的筋。
她转身要走,忽听营中另一侧的角起,声尖。
她轻轻一皱眉,抬手,掷出一枚极小的石子,石子正好打在角口边缘,出一声闷响。
角声戛然而止。
角手以为角裂,扶角入棚。
嫣栖笑了一下,像风刮过一面薄帘。
同一时刻,成皋旧桥北侧,青带“戚九”
伏在梁下。
他把两块木驴固定在檩条边,榫卯卡合,套上麻绳。
木驴表面涂了一层河泥,看去像梁上的老人斑。
他肩投一枚小木栓,卡死两端。
夜里有骑若从桥上急驰,蹄落木驴,便陷一寸,骑者以为桥板腐朽,下马绕过。
木驴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