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解,复为平梁。
不伤马,不露血,唯扰势。
戚九正收手,忽听河面轻声。
他一动。
桥影下有黑点浮沉,是两只鱼腹下挂的竹筒,借水而来。
他不伸手去捞,只在桥脚放下一条细细的蓑草带,蓑草带上一枚极小的铁钩。
水流过,鱼腹带蹭草,钩入蜡皮,竹筒松动,有一筒正好撞在桥脚,戚九以袖接住,不留水痕。
另一筒继续下行。
他不追。
他只把手边一只做好的“空筒”
放回原处,空筒里只有一枚薄薄的铁片,铁片上刻着四字——“石有三”
。
刻痕极浅,不到灯下看不见。
戚九把空筒重新勾在那条鱼腹,轻轻一推。
“重信不重人。”
他在心里复了一遍郭嘉的那句。
不是他的句,又像是他的命。
再同一时分,孟津下流,灰带“石狎”
与两个水手正沿着暗槽摸桩。
三根铅丝线在水底像三根细细的,石狎用指腹轻轻掠过,掠断第一根,身后一个同伴立刻退回岸,换簿。
第二根,再断,成皋那边的影吏就会收起旧簿,改用虚簿。
第三根,石狎停。
他不断。
他闭一闭眼,把手再贴了一贴那根细线,确认它还稳,才往下游潜去。
有人在河底生火,他不点。
有人在河底埋石,他不轧。
他只把那枚空铜铃从泥里挖出来,贴在自己的袖口里。
他喜欢铃的沉。
回到岸上,他把那枚铃放在乌衣手里。
乌衣看了一眼:“断两留一,记几?”
“‘石有三,桩有五’。”
石狎道,“记住了。”
乌衣把铃放回他的掌心:“你自己留下。
铃敲在水上,水会记你的手。”
帛带“文见”
则在城中做极轻极琐的活。
他每日午时去仓司门口取三份短簿,一份贴城门,一份送学宫,一份塞在“告谕天下书”
的夹页后。
短簿只有三行——“今日粥:四百三十碗;今日医:七十三人;今日工:二十三束。”
纸薄,字小,印清。
他不在簿尾署“许下”
,只在右上加一小朱印:“秤”
。
秤字端方,像一只正坐的猫。
有士子在城门下看见簿,默默背了一遍,看不出华辞,却看见了秤。
他回家,将簿抄在自家的墙上。
又有屠夫看见簿,咧嘴笑,他不识字,但他认得“粥”
的形状,像他家锅里那样的圆,他伸手点了一点,指腹上有一点红,像是从秤上蹭下来的朱砂。
“夺声”
“断路”
的薄刃一出,夜色的边缘便起了细细的波。
护驾营里,夜半吹角之人不敢再乱试;成皋桥上,骑者绕行,驿卒换簿,心里初起犹疑;北渔滩的鱼书,有时到了洛西,有时空空。
辛评正站在义仓门里,望见二十里外的云色像被火舌舔过,却无火。
他知道那火在虚处。
他不惊,只叫人把墙上的账又抄了一遍,字更大,给老人看,他自己看了一遍十六字,轻声道:“在心,不在地。”
他不知道,城门另一侧的短簿也被抄了一遍。
抄簿的人是个瞎眼书生,孩子牵着他,他写得很慢,却写得端正。
孩子问:“先生,写这个,有什么用?”
书生笑:“等你长大,你知道米从哪儿来,秤从哪儿来,就不会轻易跟着谁跑。”
孩子点点头,又问:“谁是‘谁’?”
书生摸摸他的头:“将来你会见到很多‘谁’。”
“夺声”
还不够。
郭嘉在钟后又咳了一次,还是短。
他把罗盘推开一点,把案上一张薄帛展开。
帛上只有一句话,字小,笔快:“影子之刃,不见血,先见秤。”
他提笔又补了四小句,分交四封,封口只画一刀:一封给荀彧——“礼先写‘简’”
;一封给程昱——“法先立‘快’”
;一封给夏侯惇——“兵先缠‘柄’”
;一封给乌衣——“刃先试‘风’”
。
乌衣收令,转身出门,忽又回头:“奉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