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影子之刃,鸩的密令
半夜的许下,钟后最深的一道影,像一条被刀划开的水缝,静而不散。
风从城心经过,被钟腹压了一下,又从砖缝里钻出,一股一股,吹灭了廊下几缕香。
檐牙之内,灯不高,只够把案上四枚封泥照出一圈淡亮:水、路、言、心。
郭嘉在灯下坐着,素衣未解,袖中那枚罗盘被他搁在案隅,铜面凉,针稳稳指着北偏东。
他低咳一声,声短,像有人用指腹敲了一下瓷。
他没有抬手掩口,只伸出手,按住“水”
字那一枚封泥。
封泥上刻的纹并不华丽,是三道细如丝的弧线,交叠成一个简陋的网眼。
“来了。”
他不知是在对谁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阶下的暗影里,有人应了一声“在”
。
那声音极轻,像水底石缝间的气泡浮上来,破而不响。
那人走进灯圈,乌衣敛袖,面容清削,眼里没有寒也没有暖。
他是“鸩”
的手,名无字,属名“乌衣”
。
“乌衣。”
郭嘉道,“今夜之后,‘鸩’不再只是水下的手,要长一截影子之刃。”
乌衣躬身:“请奉密。”
郭嘉一一推开四枚封泥:“四处下刃。
记四字诀——止水、断路、夺声、换镜。”
乌衣没有问,只在心里把这四个字一笔一划钉住。
“第一,止水。”
郭嘉的手按在“水”
字封泥上,“北面暗流已至,知道的人懂水,也懂字。
我们不与之逐流,不与之争明,只在三处‘止其势’。
孟津下游一里半,埋一串水下石桩,桩不高,齐膝,位置不密写,口传三人,互不相知,只记‘石有三,桩有五’,让人摸不出全局;成皋西侧旧槽旁,挂三根铅丝线,线细如,连一枚空铜铃。
有人截流而过,铃不响,线却断——断一根,换一簿;断两根,换一驿官;断三根,沉半日;洛西北渔滩再设‘反粟’,夜里撒两次烂粟,鱼群向下,扰其鱼书,扰到它们怀疑自己的水。”
乌衣低声:“‘重信不重人’的路,我们看见了。”
“嗯。”
郭嘉轻轻掩掉一声咳,“但记住:止水,不可伤渔,不可毁筏。
可沉的是信,不是人的饭。”
“谨记。”
乌衣应。
“第二,断路。”
郭嘉移手压在“路”
字,“驿路的簿与马的蹄,都是路。
断法在路上,不在刀上。
成皋驿舍夜半有影吏替簿,你的人护其退路;洛阳西十里小桥下,埋两个‘木驴’——木头做的,系在底梁,马一踏,蹄陷,抬起便解,既不伤马,也不上血,只让骑者心虚,绕行;黄河沿岸三处渡口,收三支渡商的股分,不要他们的船,要他们的心,‘见风不航’。”
他说着,指尖轻轻敲了敲封泥,“断路,只断战路,不断米路。
谁背粮来给民,放;谁驮刀来闹城,绊。”
“第三,夺声。”
郭嘉转按“言”
字,“夜半角与白日谣,都是声。
角声一起,民心先紧。
取角不必夺角。
送三只‘霜铃’到护驾营的外围,夜里霜降,铃冻,角一鸣,铃先碎,碎声刺耳,自家先闭。
再派三人入营中,学吹,不吹‘警’吹‘缓’——吹三短一长,表示‘停’,久之,他们自己记住这一节拍,夜里不敢乱唤。
至于市上的‘暗言’,我们用十字课去剪。
识字棚旁,讲三则短讯:一则讲‘禁与赈并行’,一则讲‘夜禁不扰归工’,一则讲‘护从不得入民居三步内’。
字要短,口要快,最好让屠夫也能背。
言用言去破,不用刀。”
乌衣点头。
“第四,换镜。”
郭嘉的手落在“心”
字上,“镜者,照也。
洛西‘义仓之镜’已起,暗流借它照人心。
我们也要有镜,镜不能骂人,只能照出东西。
仓司把‘粥棚、医棚、工棚’三帐目抄一份‘短簿’,日更贴在城门侧,不用大字匾匾,只写‘今日粥几碗,医几人,工几束’。
再刻一枚小印,押在‘护驾之界’的两句小字旁——‘不得入民居三步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