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到指腹能辨。
——神魂之战,不在喧嚣,而在“稳”
。
院外,荀攸对许邶低声道:“他过了。”
许邶不敢应,怕吵。
他只往外退一步,去把祠前那一盏未灭的灯掐了——怕灯风,怕火花。
曹操从女墙回来,站在州府门内不进。
他看见祠门的白榜在夜里出淡淡的光——不是光,是人的眼睛在它上面走。
他忽然想起他年轻时第一次听到“法”
这个字时心里的那一记“稳”
。
他知道自己那时还不懂,今日才懂:法不是冷,是稳;稳,才能热。
内院里,炉稳了。
郭嘉慢慢睁眼。
胸口的冷刻不再刺,像被人温了一晚。
意志收炉,炉不拆,炉在。
他把“盖”
轻轻取下,虚悬在炉之上,不压也不放,随时可落。
他把手掌贴在井栏上,井里的水像一只眼,不眨。
他对着井轻轻一拱手:“借你。”
井不答。
庙钟不响。
风也不动。
安静里,他听见极远的城外官道上传来一阵轻轻的车轴声——那是明日要用于修桥的木材。
那声像一条线,从远处沿着地面一直走到他的脚下,又沿着地弦走回城里。
他缓缓起身。
脚下沉,不是累,是“落地”
。
黄月英收了器具,把葫芦塞严。
鸩松开袖口,露出腕脉,脉跳稳。
荀攸从外廊进来,目里笑意很淡。
许邶不敢笑,他怕笑破了什么。
他只是抬笔,把“夜祷已毕,五弦不扰”
的小字记在册角。
郭嘉开口,声微沙,却清:“炉立了。”
“龙呢?”
荀攸问。
“睡了。”
郭嘉笑了笑,“睡到白日,睡到开渠收尾,睡到桥落河上,睡到孩子写名。
它要醒,我再喂它一个字。”
“喂什么字?”
黄月英侧。
“‘仁’。”
郭嘉答,“不写在白门上,写在‘法’旁。”
他说完,自己也笑了一下,这笑不锋利,甚至有一点点软。
他把“知之故不能怜”
的刺轻轻从舌底挪开了半分,把它挪到了“炉沿”
。
在那里,它不刺人,它提醒人。
鸩忽然侧耳:“北门桥头,刚才那道影子走了。”
她语淡,“不敢试第二次。”
“他听见钟了。”
郭嘉道,“他怕的不是刀,是稳。”
他抬起手,指腹在井栏上轻轻一按。
地弦应指而动,太学前的石阶像被人拍了拍肩膀,祠门里的清水轻轻起纹,西厩里两匹马短叹一声。
弦收住,又伏下去。
城继续睡。
荀攸忽而想到什么,低声笑道:“你今日在炉里放了‘路’字,那就得把‘路’给城看。”
他抬眼看郭嘉,“明日桥落,后日旌升,大后日‘问名’。
孩子们写名,愿意多留几笔。”
“让他们在‘名’旁写‘家’。”
郭嘉道,“写完,回家,告诉家里的人——‘法在’。”
他向曹操方向行一礼:“主公,今夜可重睡半刻。”
曹操在门外笑了一声:“你且睡两炷香。”
郭嘉摇头:“睡半炷。
半炷后引一指弦,试‘合’。”
他说罢,坐回席上,闭目,呼吸放缓。
胸口的“炉”
还在,火也还在,黑龙睡成一枚温热的小子,贴在盘心。
意志不散,它像一只看不见的手,托着这座城,托着他自己。
·
半炷香后,他醒。
没有惊,没有梦。
他把手放在“中仓”
的弦上,指腹轻轻一拨。
城心深处像有人“嗯”
了一声,轻,而稳。
东门井、北学、西厩、南祠的弦依次应声。
祠门的白榜上,墨字像被夜露润了一润,明日它要面对的人,会在它下写“名”
。
井边的细帛动了一动,像一口平复的肺。
粥棚里有人起来添柴,柴火不旺,正合。
他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