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日黄昏,转角小城。
城门“官粮”
旗在风里猎猎作响。
吕布一戟破门直入,仓内袋山高垒,绳束整齐。
他撕开第一袋——真粮。
他笑,笑里有久违的甜。
第二袋——糠。
第三袋——潮盐。
第四袋——又是粮。
他笑意一滞,随即更冷:“搬!”
兵士们像饿鹰一样撕咬。
搬到第三车时,大半人已经开始吐。
第五车装的是“潮盐”
,一路漏,马舌头都白了。
第六车里混着“谷壳与糠皮”
,煮出来能成糊,却半夜闹灶。
到第七车,张辽勒缰,道:“主公,够了,再装马要倒。”
吕布把戟一横:“再装!”
张辽眼神一沉,还是退半步:“喏。”
城外,鸩立在一处土脊上,披风压得很低。
她看着车队摇摇晃晃出城,唇角没有笑。
她把一只薄薄的竹片递给接应的“渠工”
:“只斩横楔,不斩竖闩。
路要断,水要通。”
渠工抱拳:“喏。”
夜风一过,三处桥闸的横楔被人抽走,竖闩如旧。
道理极简:车过则塌,步行可过;队列乱而兵不死,才有人心乱到可收。
——
第七日凌晨,营里的锅空了。
兵士们把“糠糊”
刮得干干净净,舌头还在口腔里舔盐。
马开始咬槽,眼白黄。
先是一处小乱,人喊“索饷”
;继而第二处,有人把银两砸到地上,大声问:“拿钱换什么?”
高顺杀了为两人,刀还没入鞘,第三处又起。
张辽按住副将的手:“不杀。
抢不到粮的时候,钱比命轻。”
陈宫贴着门框,听营里的风声。
人心开始干、热,再过两夜,就会裂。
他回身进帐,直言:“主公,当缓。”
吕布的气息重而冷,他的笑像铁:“缓,是让他等死我?”
陈宫不避锋:“再有三夜,营里会自己炸。
那时你想打,也打不动。”
高顺拱手:“主公,退半日,整一整。”
吕布按着刀,指背泛白。
他的胸腔里仿佛塞着一块盐,越喘越渴。
他闭眼一瞬,压下怒气,吐出两个字:“可。”
这两个字刚落,外面就有人喊:“井咸!”
军司马没等他问完,就被一个饿疯的兵一拳砸倒。
高顺怒喝,张辽一把抄起那人后颈,按进地里。
一瞬的乱像黑潮,拍在帐门上。
陈宫低声:“主公,现在去追,他正中下怀。
他要你用饿去顶空,把你的‘快’,变成他的‘稳’。”
吕布不语,手却在抖。
他从来只对“难看”
的敌人厌,如今他第一次对自己的营厌。
他忽然把戟往地上一磕,像把那一口“厌”
压回去:“回营。”
——
观星台上,针心如水。
黄月英收刀:“再刻无可刻。”
“够了。”
郭嘉把掌心从铜沿移开,指尖仍旧冰。
他望着盘上那条渐成的细线,像望着一条刚疏通的河:“脉接了半条。
再敲一次,就接上。”
他顿了顿,忽然把盏里的汤一饮而尽——味还是水。
他的眼底掠过极轻的一丝疲惫,随即收起。
代价正在噬他,但此刻,他没有时间疼。
“文若。”
“在。”
“封市一日,放谣两则:‘并州兵在城南劫仓得粟万石’、‘曹营盐契将换银刀’。
前者给他甜,后者给他渴。
子明会把两则说成一句‘市语’。
——妙才不追不推,守缝。”
荀彧提笔如风,“喏。”
曹操把盏轻轻一扣:“今日,守;明日,打。”
他看郭嘉一眼,那眼神里既有信,也有试探。
他要的不是一场漂亮的“断粮计”
,他要的是稳——稳到把对方的“快”
全折进这条细白的河里。
——
第二日午后,风像被人从背后拽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