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贴。
他心里那句古话又浮出来——雪面最静时,山要塌。
他不说。
他只是把食指抬起,示意弓骑把弓尖朝下,先看,再走。
——
濮阳辕门前,陈宫握着那枚从草根里拔出的细钉,钉尖朝上,冷得像水。
昨夜他第三次进帐劝止已折。
他此刻站在门下,眼神穿过灰白天色,像钉子一样钉在远处。
他知道今天的风声里藏着别的东西——盐的腥甜已经被什么撑开,撑出了一道空。
他对着空处低低道:“再来。”
——
观星台上,黄月英忽然停刀。
针心在无风的帐里“咔”
的一动,极细,如牙齿轻轻咬住铜。
盘心那团红影被“咬”
了一下,又蓦地放开,像有人用看不见的手在盘里揉了揉,揉出一道更深的纹理。
她低声:“第三声到了前。”
“让他举满。”
郭嘉道。
他把帕角压紧,露出淡红又按下。
每一次把“天”
和“地”
同时纳入自己的沙盘,他就像被剥去一层薄薄的人皮。
皮下的冷贴在骨上,清醒得像刀尖。
他知道,这是观星策要他付的价。
他不躲,也没空去想。
“卫峥。”
他忽然开口。
卫峥从一边的影里走出,抱拳:“在。”
“把沿路驿马的马价再压半成。
钱帐上写‘亏’。
盐袋再弃两处,挑旧盐潮盐。
让‘笑’更真。”
郭嘉淡淡。
卫峥笑意不至眼底:“亏,过后补给?还是记在我的‘账’上?”
“记在‘天’上。”
郭嘉道,“今日‘天’欠你的,改日我还。”
卫峥抱拳:“喏。”
他退回影里,像把笑也带走了。
黄月英侧耳:“风偏半格。”
“写上。”
郭嘉道,“误差条再刻一行。
把我们的不确定写给后头的人看。
关键处要绝对,次要处给可承受。”
黄月英点头,刀锋在铜面划过,金屑如细雨落。
她知道,刻到这一行,已经是最后的余地。
再刻无可刻。
——
“到了。”
夏侯渊忽然抬头。
他不是看见什么,是听见。
那道慢而钝的节拍里忽然塞进一口短促的硬,像锤背第一次真正打实在盖板的“心”
。
他用脚掌压住地面,脊背像一根弓。
他低声:“都别抬头。
看脚下。”
“喏。”
败兵的壳没有裂。
整支队列仍旧背风而坐。
只有一行人趁着换气的时间,把脚跟一点一点往后蹭,像把两条紧绷的绳,悄悄再拉紧半分。
碑林的影在风里一缩一涨。
那三块古碑中间那一块,碑面上的“河不食人,人自食河”
,因为盐粒撞击,像在颤。
离碑最近的斥候把头稍稍侧过去,眼角余光看了一眼。
他觉得那行字像水面上的一道涟漪,被风翻译成了另外的意思:天不食人,人自食天。
——
吕布听见了。
他不是听力差,他只是太快。
那声“硬”
,像一枚小小的砂,卡在他的牙缝里。
他本能地想要用更硬的牙把它咬碎。
他抡戟,戟背压在空里,空的回弹更明显。
他笑了一声,比昨夜更冷:“再追!”
他的马耳抖了一抖,鼻端喷出一股白气,带着盐和铁的味。
高顺在左,沉声:“将军,风里有‘空’。”
吕布回头看他一眼:“空,正好跑。”
张辽在后半位,把弓交给副将:“收。”
副将不解:“不射?”
张辽道:“看风。”
他把目光贴在最空处,看到砂浪忽然往里“吸”
了一口,像有一张看不见的肺正在吐纳。
他心里那根看不见的弦被拉直到颤。
——
观星台。
红影终于“收”
。
不是外力,是自身——在铜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