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从“败兵”
的躯壳里探出,弦已满。
第一排朝马胸,第二排朝护肘,第三排朝咽喉。
箭像从风里长出来的刺,一段一段把“快”
拴住。
左右虚合的骑兵再次以梭穿入,这一次不用再散,他们把穿成的缝一推到底。
长枪以脚踝为尺,不挑心,不挑肝,只挑马的步;马一踉跄,人就乱,阵就碎。
吕布仍旧在笑。
他的笑在第三声鼓落下去的那一瞬变得又冷又硬。
他把笑塞进喉咙里,像塞进一块铁。
他抡戟,戟影像一扇环着火的门。
门拍在空处,空里忽然生出阻。
他第一次感觉到慢。
慢令他怒。
他想把慢捣碎。
——
观星台。
红影在盘上化成一柄完整的战锤。
柄短,头重,斜斜倾向碑前那一块空。
郭嘉看见那东西在自己的铜盘上缓缓抬起,然后落下。
他的手微微一抖,不是热,是冷。
他忽然觉得自己离“人”
又远了一步。
远到他可以把“盛宴”
三个字说得像茶水。
他没有说。
他只吩咐:“妙才,不许追旗,稳住中缝。”
笔尖一顿,“张辽若退,放他退。”
他在竹片上又添:“不围。”
阿芷在侧,悄悄把披风再按紧。
她知道他已经在边缘。
他的味觉在退,他的情感在冷。
他在用自己去把“天”
和“地”
扣在一起。
她不劝。
他们都知道,此刻的“劝”
,是一种更大的乱。
——
碑前的空里,第三齐利箭取人。
声不大,血很细。
并州铁骑以度着称,如今度被一寸寸从耳、缰、旗上拆开。
高顺以身作楔,硬生生顶住了右侧的缝。
张辽在左侧退半步再半步,把活路留在背后。
吕布在中央,他的每一戟都在补缝,每一戟也都在生缝。
他的狂喜此刻变成了狂怒,狂怒又在第二声鼓里的那个“停”
字上,崩了一线。
鼓停,风未停。
风把血与盐混在一起,吹成一条极细的白红。
古碑上的字在这条风里一下一下地晃:“河不食人,人自食河。”
夏侯渊的刀终于离鞘了一寸。
他把刀仍横在膝前,不抡,只轻轻向前一送:“稳。”
他把这一个字送进风里,像把一块石头丢进仍在“滚”
的锅。
锅没有更乱,反而稳了。
——
观星台。
黄月英把最后一道误差线刻完,收刀。
她对郭嘉道:“再刻无可刻。”
郭嘉点了一下头:“那就等它照我们要的样子尽一次。”
他把掌心按在盘沿,像按住一尾躁动的鱼背。
他知道自己已经不是纯粹的人了,至少在这一刻不是。
他把这个念头放在心里,又把它轻轻推开——现在不能想这个。
他只看“锤”
。
锤在罗盘上落下去,落到我们刻出来的那个点上。
荀彧把短令收拢,目光清而直。
他轻声道:“此战若成,世人只记主公。”
郭嘉淡淡:“世人爱记名字,不爱记误差。”
“误差要写给后来的人看。”
黄月英在一旁低声,“我们不是神。”
“所以我把它刻在铜上。”
郭嘉道,“刻在哪里,就认在哪里。”
曹操看了他一眼,笑得像把刀缓缓归鞘:“刻在铜上,也刻在心上。”
——
枯河滩,鼓虽短,声已尽。
左右虚合的梭再穿第三次,第三次之后不再散,转为撕。
撕不是乱砍,是沿着已经出现的裂缝,把缝撕开到头。
弩墙换成半弓近射,专锁眼、喉、指缝。
近处的气味变了,甜转苦,血里有盐,盐里有铁。
吕布在血与盐的风里,突然听见一声极小的“咔”
。
不是前两次,他没听见。
是第三次,他听见了。
这一声像是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