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条之上,“左右虚合先行,正面仍空。
等他再吃一口。”
他像极了一个在灶边控火的厨子,眼睛盯着锅沿上冒出来又缩回去的第一串泡。
他在等滚。
曹操点头:“军师说不战,便不战。”
夏侯惇把刀重新勒回腰间,绦未系紧。
他走到帐门,掀帘半寸,风从缝里钻进来,吹动案上一角竹简。
他回头,咧嘴:“第三声了,郭嘉。
你把刀从字里拔出来吧。”
郭嘉点头:“已拔。
下一章,你来砍。”
夏侯惇呵了一声似笑非笑的气,转身出帐。
风在他背后追了一步,又被他关在了帘外。
——
枯河滩的空处,盐白反着天光。
吕布的笑还在往前滚,他觉得胸腔里有一只猛兽在咬,咬得他浑身痛快。
他不知道后方有人在铜盘上写下了“变”
,他也不在意。
他只知道自己正站在一场盛宴的中央。
所有人都在喂他,所有人都在等他——狂喜在他眼里变成一轮红日,他把那轮红日,朝空处一把按了下去。
古碑阴影里,三行朴拙的字在风里轻轻颤:“河不食人,人自食河。”
那一瞬,就像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把这行字翻译成了另一个含义:“天不食人,人自食天。”
——
观星台的火光安静。
黄月英把刀收回鞘,低声:“误差已尽。”
郭嘉轻声道:“那便让它照我们要的样子,尽一次。”
他把眼神送入铜面的黑影,像把目光当作一根钩,钩住那条正在翻身的龙。
窃龙大阵在他心里无声合拢,他自己就是那枚唯一的阵眼。
只要再敲一次,他就能把喷出的潮接进自己的槽里。
他要窃的不是敌人的城,是天。
阿芷在一旁看着他的侧脸。
那张脸也许永远不会再被一盏茶温暖了。
可她知道,他仍是人。
因为在他把“变”
写完的那一刻,他的指尖轻轻地抖了一下。
那一下不是权谋,不是天道,是血肉。
她把披风更深地替他按实。
他没有看她。
他只把帕角再压一压,像把自己的命,也压在了竹简上。
——
夜色尚未降临,枯河滩的风却先黑了一度。
吕布的马正自那片空上跃过,戟锋在半空划出最后一笔红。
他的笑,在这一瞬到达了顶点——狂喜把他整个人提到了风上。
而在更远的帷帐之中,郭嘉垂下眼,指尖轻轻一合。
第三声的回音,沿着风的脊梁,正被他一点一点收拢。
最后的“盛宴”
,已摆上席。
下一记鼓响,便是开席。